第298章看星星

　　初雪醒來時，正睡在二樓房間裏柔軟的大床上，身上的衣服和頭發都已經快幹了。
　　房間沒有開燈，窗戶口有月光照進來，月光下坐著壹個人影，是高陽。
　　“妳醒了？”高陽輕聲問。
　　初雪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高陽……對不起……”
　　高陽先是壹楞，轉而笑了笑：“幹嘛說對不起。”
　　初雪的雙眼又紅了，虛弱的聲音裏滿是自責：“我差點，吃了妳……我沒資格做妳的好朋友……”
　　她側翻過去，蜷縮著身體，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高陽。
　　“鬼的生命很短，不吃人，會死。”
　　高陽伸手，摸了摸初雪的頭：“初雪，我出去壹下，妳好好休息。”
　　“初雪，妳今年多大？”高陽湊近了壹點。
　　初雪眨了眨眼，有些懵懂地看過來。
　　“哢。”
　　“嗡嗡嗡——”
　　——吃了我吧，就現在。
　　高陽忽然鄭重地開口。
　　初雪還是不回話。
　　高陽看著初雪自責的背影，良久，才問道：“初雪，餓肚子時，壹定很痛苦吧。”
　　“27歲。”
　　高陽看著夜空，忽然想起小時候奶奶跟自己說過的話：“當我們死去，就會回到星星上，所以不要害怕，總有壹天，我們還會在星星上重逢。”
　　“嗯？”
　　“朱雀長老呢？”高陽問。
　　“哢哢哢——”
　　初雪立刻睜開眼。
　　初雪乖順地點點頭，朝高陽笑了笑。
　　他不敢看身邊的初雪，還是盯著那顆最亮的初雪星，眼睛酸澀。
　　皎潔的月光灑落下來，沐浴在兩個人的臉上。
　　“裏邊。”狐絳簡短地回答，“審問屍體。”
　　不知道為什麽，那壹刻高陽特別想哭。
　　“好了，快睜開眼。”
　　“初雪。”
　　“誰的屍體？”高陽有點吃驚。
　　狐絳站在臥室門前，雙手合十放下，不茍言笑，在看守著什麽。
　　羅尼和罐頭坐在沙發上，兩人都有些緊張不安，眼睛四處看。
　　現實就是，初雪正面臨“要不吃人要不餓死”的選擇。
　　大約過去十秒。
　　沒有如果。
　　高陽的心重重壹墜。
　　高陽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門開了，絳狐立刻讓開，朱雀和白虎先後走出臥室。
　　月光下，她雪白的肩膀輕輕顫抖著，她在無聲地哭泣。
　　“首先，妳要像我壹樣，平躺著，然後閉上眼。”高陽說。
　　“嗯。”初雪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乖乖平躺好，閉上雙眼。
　　他翻身坐起，看壹眼手機，是朱雀的短信，叫他去集合。
　　——可能壹分鐘後我就會後悔，但至少這壹刻，我希望身邊的妳能好好活下去。
　　陳螢、綠茶和小醜則坐在另壹張沙發上，三人也低聲交流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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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幾何時，高陽也這樣想過。
　　“不知道，白虎長老帶過來的……”
　　“高陽……”初雪還是背對著高陽，她孱弱的雙肩仍在輕顫，聲音有些哽咽，又透著孩子氣的委屈：“如果，如果我不是鬼就好了……”
　　如果李薇薇不是獸就好了，如果王子凱不是獸就好了，如果萬思思沒有死就好了，如果自己的家人都是人類就好了……
　　大家都帶著趁手的武器，背著補給包。
　　“好美！”初雪很開心。
　　白虎還是壹副松弛自然的中年男人模樣，他壹手叉腰壹手接電話：“行，行行，別耽誤了，趕緊行動，我們這邊也要行動了，嗯，各自小心。”
　　“好啊。”高陽笑了，“那顆星就叫初雪星。”
　　——我這輩子已經足夠幸福了，跟妳比起來，我擁有了太多太多。
　　初雪不回話。
　　正常情況下，初雪會跟姐姐壹起長大。
　　高陽是人，他認為吃人是罪惡的、可怕的。
　　深夜11點，牛爾代夫，流星島，私人水上別墅。
　　高陽想做點什麽，可是做什麽都顯得偽善。
　　高陽恍然大悟。
　　“哇——”
　　初雪的臉越發潔凈，美麗的赤眼恢復了壹絲往日的神采。
　　——我不希望妳比我先回到星星上，不希望妳在那顆遙遠的星星上，孤單地等著我。
　　“初雪。”
　　不過高陽認為綠茶是對的，雖然可能性很小，但不排除要再次面對11中那種“集體沈默”的險境，那時候，熱武器的作用就大多了。
　　在維護自己的種族和同情初雪之間，他找不到壹個平衡點。
　　“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間沒有秘密。”高陽使出了“殺手鐧”。
　　初雪慢慢停止了哭泣，沒說話。
　　“不用，我會魔法，給妳變出來。”高陽故作神秘。
　　因此，初雪的數字年齡已經27歲，但實際的年齡還是少女。
　　高陽壹驚：怎麽可能，妳看上去頂多17歲！
　　初雪猜到高陽在想什麽：“我跟姐姐是雙胞胎，但我經常變成貓，可以睡好久好久的覺，睡覺時身體不會生長，也不會餓。”
　　“嗯。”初雪認真地笑，她湊近了壹點，用腦袋蹭了下高陽的手臂：“高陽，我會在初雪星等妳，妳以後，壹定要來找我玩啊。”
　　高陽在初雪身邊躺下，雙手枕著腦袋：“初雪，妳想看星星麽，我們看星星吧。”
　　高陽繼續問：“每次，都這樣麽？”
　　手機響起，高陽壹個激靈，理智瞬間回來了。
　　但初雪的身體很特殊，可以變成白貓，白貓可以“冬眠”。好處是不會感到饑餓，壞處是身體和心智都停止發育。
　　別墅的客廳裏，白兔、青靈、吳大海坐在壹張餐桌旁，低聲聊著什麽。
　　高陽趕到時，其他人都在了。
　　可初雪是鬼，人是鬼的食物，吃食物天經地義，何錯之有？
　　高陽壹時間感到很混亂，情感也被撕裂。
　　那至少，讓初雪開心壹點吧。
　　房間的木制天花板，正緩緩朝著兩邊張開，變成了壹個天井，外面就是深邃的夜空和璀璨的繁星。
　　高陽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把這些裝備給帶過來的。
　　“不想出門，我哪都不想去……”初雪聲音懨懨的。
　　初雪果然保留著小動物的心性，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暫時忘記了難過，慢慢轉過身來，壹雙哭紅的大眼睛認真地盯著高陽：“好，妳給我變。”
　　初雪認真想了想，她伸出手，指向星空上最亮的那壹顆星：“高陽，那顆星星，我喜歡那壹顆。”
　　朱雀神色有些疲倦，壹張厭世臉此刻顯得更加厭世了，眉宇間也多了幾份憂慮。
　　從沒有哪壹次，他像現在這樣的茫然。
　　高陽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按了壹下。
　　“極限？”高陽心壹沈。
　　過了好壹會，初雪虛弱的聲音才慢慢傳來：“以前沒這麽難受，最近，越來越嚴重了，姐姐說，我快到極限了……”
　　綠茶最誇張，壹身迷彩服，背壹把沖鋒槍，胸前掛滿了彈夾，腰上還別著兩顆手雷。
　　“嗯。”
　　白虎掛了電話，看向朱雀：“屍體怎麽辦？”
　　“等任務結束，再帶回總部。”朱雀揮揮手，走向盥洗室：“我去洗個手，馬上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