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最佳信使

　　陳喪良的迅速崛起，短短兩年多時間，楞是從壹個揀菜葉子熬粥充饑的窮小子，飛黃騰達為大隋河南道十二郡討捕副使兼大隋勤王聯軍主帥，手握重權名揚天下，統帥千軍萬馬意氣風發，對此最痛苦的人並不是陳喪良的壹幹戰場對手，也不是李淵和李二父子，甚至也不是因為陳喪良掉腦袋的楊玄感、李子雄和孟讓等人，而是柴紹！還毫無爭議的就是柴紹！
　　因為，當初陳喪良窮困潦倒時，最需要人提攜幫助時，與陳喪良訂有婚約的老柴家卻狗眼看人低，雪上加霜落井下石逼著陳喪良退婚，壹度把陳喪良逼得懸梁自盡，柴紹柴公子為了逼著陳喪良退婚，還恃強淩弱當眾毆打陳喪良，讓陳喪良在他面前說出了‘莫欺少年窮’這句話。然後又腦袋進水，當著大隋文武百官的面，汙蔑平定楊玄感叛亂的首席功臣陳喪良為楊玄感同黨，惹得陳喪良的壹幹大小靠山暴跳如雷，直接就唆使代王楊侑宰殺柴紹全家給陳喪良出氣，最後還是陳喪良奇跡般的良心發現，苦苦哀求救下柴紹全家，以德報怨，用高尚得人人稱道的品德又狠狠打了柴紹柴公子壹記耳光。
　　這些事樁樁件件，大隋朝廷裏只要有耳朵的人就聽說過，大興城裏只要是個人就有所耳聞，親眼目睹者不計其數，即便說是哄傳天下也毫不誇張，而聽說過這些事的人在贊賞陳喪良的英雄出少年與以德報怨之余，也無不嘲笑老柴家的嫌貧愛富，有眼不識金鑲玉，硬生生的把這麽好的壹個女婿推出了門，更嘲笑辱罵柴公子的紈絝無能，狗眼看人低，自取其辱。嘲笑辱罵的人中，不僅有普通的市井百姓，士林官吏，也包括老柴家的姻親同族，舊部同僚，甚至還有當今的大隋皇帝楊廣……
　　眾口鑠金，面對著如此巨大的輿論壓力，柴倩成了沒人想娶的老姑娘，柴慎悔恨成疾，中風癱瘓，柴紹柴公子也年紀輕輕就兩鬢斑白，每日意誌消沈，借酒澆愁，如果不是還有報仇雪恨的信念支撐，可憐的柴公子或許也已經象他的父親壹樣壹病不起了。還好，柴紹還有壹個賢妻李秀寧，也有壹個同病相憐的好妻弟李二，是他們聯手鼓勵柴紹重新振作，也是他們力勸柴紹陪同李二投軍，跟著雲定興的左屯衛大軍來到雁門戰場勤王，在沙場上尋覓東山再起的機會。
　　往事如煙，抱著奮發圖強的心思來到了雁門戰場後，柴紹怎麽都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裏與曾經的妹夫陳喪良重新見面。也從來沒有想到，小醜跳梁壹般的陳喪良，竟然在他的面前騎到了他敬愛依賴的李淵頭上，成為十幾萬勤王大軍的主帥。而最讓柴紹沒有想到的是，命運弄人，他的嶽父李淵，竟然會因為他和陳喪良的恩怨過節，稀裏糊塗的背上通敵嫌疑，繼而逼得自己為了替嶽父洗刷清白，必須要為最恨的曾經妹夫當牛做馬，冒險出使敵營誆騙敵人……
　　“唉——。”
　　又壹次長嘆了壹聲之後，化裝成了普通隋軍步兵的柴紹搖了搖頭，努力把這些往事忘在腦後，借著樹林草木掩護只是快步向北，大步趕往北面的突厥軍營地，神情也十分的茫然憔悴，心頭壹片空白，都不敢去想自己見到了始畢可汗之後，到底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借著這個機會報仇雪恨，出賣死敵仇人陳喪良的陰謀詭計。
　　在路旁的林中艱難北行了十余裏，柴紹已然進入了突厥軍隊的防區，已經學到了不少軍隊經驗的柴紹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註意著身旁隱蔽處的動靜，以免突厥伏路斥候突然跳出，二話不說就壹刀把自己殺了，讓自己連為嶽父洗刷清白的機會都沒有。結果也不出所料，小心翼翼的又向北走了裏許路程後，路旁的草叢中果然跳出了兩個突厥兵，持刀攔住柴紹去路，嘴裏嘰裏呱啦的不知說些什麽。
　　“我是使者，我要見妳們的可汗，帶我去妳們的可汗。”
　　按照陳喪良的指點，柴紹馬上舉起雙手表示沒有惡意，也主動說出了來意，可惜讓柴紹沒有想到的是，腦後卻突然傳來風響，壹個硬物重重砸到了柴紹的後腦勺上，把柴紹砸了壹個狗吃屎撲倒在地，接著又有兩只腳重重踩到了柴紹的脊背上，二話不說就來搶柴紹的武器。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被砸得後腦流血的柴紹才醒悟過來，趕緊用剛學來的突厥語重新嚷嚷道：“我是使者，我要見妳們的可汗，我要見妳們的可汗。”
　　柴紹的話終於讓突厥士兵停懂，也多少換得了壹點好的待遇，突厥士兵先把柴紹反抄雙手拖起，然後亂七八糟的問了壹通，柴紹根本聽不懂，也只能反復用突厥語要求面見始畢可汗。不過還好，會這壹句也夠了，幾個突厥兵只是把柴紹捆了就沒繼續毆打逼供，然後立即押上官道，交給官道上的突厥哨騎，讓突厥哨騎把柴紹帶往營地，不過這時候柴紹自然少不得又要受些委屈——被橫放在了馬上馱往突厥大營，面向地面，被馬蹄帶起的黃沙灑得滿頭滿臉，也嗆得呼吸困難，痛苦之至。
　　好不容易被押到了突厥營地內，只會說壹句突厥話的柴紹當然不可能馬上見到始畢可汗，同時押解柴紹入營的突厥士兵和接見柴紹的突厥官也有些狗眼看人低，嘰裏呱啦只是說壹通柴紹根本聽懂的突厥語，只會說壹句突厥語的柴紹反復要求立即拜見陳喪良無果之後，也只能是無奈的說道：“妳們能不能找壹個通譯來？妳們能不能找壹個會說漢話的通譯來？通譯！我要壹個通譯！”
　　“嚷什麽嚷？我這不是來了？”耳邊終於傳來了熟悉的漢語，柴紹大喜趕緊扭頭看去，卻見壹個穿著骯臟官服的中原男子，壹邊系著褲腰帶壹邊向這邊走來，嘴裏還罵罵咧咧的很不幹凈，“叫，叫妳娘的頭！拉個屎都不得安寧，狗蠻子，再嚷壹句老子就說妳是不聽話的蠻子兵，看突厥軍爺怎麽收拾妳。”
　　不幹不凈的罵著，那漢奸通譯終於走到了柴紹的面前，先上下打量了柴紹壹通，然後對旁邊的突厥士兵嘰裏呱啦說了幾句，結果那漢奸通譯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那些突厥士兵馬上就對著柴紹的小腹惡狠狠踹了幾腳，直把柴紹打得五臟倒翻，彎腰嘔吐不止，嘴角也滲出了鮮血，然後那漢奸通譯才壹把揪起柴紹的頭發，把柴紹揪了面向自己，獰笑問道：“小子，叫什麽名字？在蠻子軍隊裏是什麽身份？隸屬於那支蠻子軍隊？”
　　第壹次幹這種事的柴紹很沒經驗，吐了壹口帶血的唾沫，呻吟著如實答道：“我叫柴紹，左屯衛校尉。”
　　“啪”壹聲，那漢奸通譯重重壹記耳光抽在了柴紹臉上，勃然大怒道：“放妳娘的狗屁！妳明明穿著小卒衣服，還敢自稱校尉？再敢胡說八道壹句，老子馬上就宰了妳！”
　　咆哮著，那漢奸通譯舉起手又要抽打柴紹的耳光，可是抽到壹半後，那漢奸通譯卻猛然呆住，驚訝道：“等等，妳剛才說什麽？妳叫柴紹？妳是叫柴紹？！大興那個柴紹？前鉅鹿郡公柴慎柴郡公的大公子柴紹？”
　　柴紹呻吟著點頭，表示就是自己，又道：“對，我就是那個柴紹，我要見妳們可汗。”
　　聽到這話，那漢奸通譯馬上就目瞪口呆了，然後差不多是飛壹樣的松開了柴紹的頭發，趕緊又沖著旁邊的突厥官員嘰裏呱啦了壹通，那突厥官員壹聽也是大吃壹驚，趕緊命令士兵把柴紹攙到壹旁坐下，接著快步跑往中軍營地向始畢可汗稟報。而那漢奸通譯也馬上換了壹副諂媚笑臉，壹邊攙扶柴紹坐下，壹邊點頭哈腰的噓寒問暖，也是到了這時候，柴紹才呻吟著疑惑問道：“妳認識我？”
　　“柴公子，妳的大名，天下那個不知，那個不曉啊？”那漢奸通譯滿臉賠笑的說道：“不光小人知道，就是我們突厥的神聖可汗也聽說過妳的鼎鼎大名，還知道現在蠻子軍隊的主帥陳應良蠻子，就是妳的妹夫……。哦。不對，是妳妹妹曾經的未婚夫。”
　　柴紹徹底無語了，更讓柴紹無語的是，沒過多少時間，壹大隊旗甲鮮明的突厥精兵直接橫沖了過來，為首之人金盔金甲，還遠遠就用半生不熟的漢語叫道：“那壹位是柴紹公子？那壹位是柴紹公子？”
　　嘩啦啦，在場的突厥士兵全部向那金甲人單膝跪下，那漢奸通譯也趕緊雙膝跪下，還飛快向柴紹說道：“柴公子，妳的面子太大了，我們的始畢可汗親自來迎妳了。”
　　“是我的面子大嗎？”柴紹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始畢可汗確實很給柴紹面子，親自來迎接柴紹不說，下馬後看到柴紹被打得嘔吐出血的模樣，馬上就親自動手，揮動馬鞭把旁邊的突厥士兵抽得鬼哭狼嚎，爭先恐後的向柴紹下跪磕頭，嘰裏呱啦的說些賠罪話。然後始畢可汗又拉著柴紹公子的手說道：“柴公子，久仰妳的大名，今天我們終於見面了。妳放心，本可汗壹定會替妳報仇，殺了那個羞辱妳的陳應良蠻子，給妳出氣！”
　　聽了漢奸通譯翻譯過來的話，柴紹更是欲哭無淚了——醜事竟然傳出了國，丟人也丟出了國，可憐的柴公子也就只剩下欲哭無淚的份了。
　　與始畢可汗嘰裏呱啦了壹通，先是被始畢可汗的親兵擡進了壹個小帳內，洗了臉換了壹身幹凈衣服，再被始畢可汗的親兵請進了高大雄偉的始畢汗帳，帳內早已聚滿了壹大幫衣甲鮮明的突厥將領官員，都用好奇的目光爭先恐後打量柴紹——那目光，簡直就和現在的遊客進了動物園看動物的目光壹模壹樣。同時讓柴紹萬分意外的是，帳內竟然還出現了兩個熟人，壹個是他嶽父李淵的壹個衛士，壹個是他嶽父李淵的表連襟蕭瑀蕭國舅。
　　看清楚柴紹的模樣，蕭瑀當然也是大吃壹驚，旁邊的始畢可汗則迫不及待的問起柴紹身份真假，人在屋檐下的蕭國舅無奈，只得如實答道：“不錯，他就是柴紹，我以前經常在李大使的家裏見到他，不會認錯。”
　　旁邊的田富貴也證明了柴紹的身份，始畢可汗頓時哈哈大笑，壹邊命令衛士把蕭瑀和田富貴暫時帶出帳外，壹邊親自離席來攙柴紹入席，還把柴紹直接攙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讓柴紹與自己並肩而坐，借以表示自己對柴紹的重視——不過很可惜，咱們的柴公子不僅不領情，反而還更加郁悶。
　　實在受不了阿史那壹家那欣賞珍稀動物壹般的打量目光，柴紹幹脆直接話入正題，向始畢可汗說道：“可汗，是嶽父派我來拜見妳的，嶽父讓我給妳帶壹個口信，今天晚上，陳應良小賊將要安排壹個信使化裝成妳們的士兵，走妳們大營西北面這個空白地帶潛往雁門城，向皇帝陛下遞送壹道非常重要的奏章，妳們如果能攔截下這道奏章，就能知道妳們軍隊裏的內奸是誰了。”
　　通譯把柴紹的話翻譯成突厥語，結果始畢可汗和阿史那壹家馬上就大吃壹驚了，然後始畢可汗趕緊問道：“陳應良蠻子為什麽要冒險遞送奏章？奏章上面寫了什麽？”
　　“陳應良小賊需要壹道大隋皇帝旨意，收買妳們的內奸。”
　　柴紹也沒客氣，按照陳應良的指點，把那道所謂的重要奏章大概介紹了壹遍，大概介紹了奏章內容，重點說明了陳應良要求隋軍眾將聯名和故意沒寫內奸名字的情況，然後柴紹又催促道：“可汗，這道奏章請妳們無論如何要拿下，因為壹旦讓陳應良小賊把奏章送進雁門城，我們的皇帝也冊封了妳們的內奸為東可汗，那我嶽父就完了！妳們那個內奸已經和陳應良小賊約定，只要大隋皇帝冊封他為東可汗，他就要出賣與妳們秘密聯絡的大隋軍隊內線，也就是出賣我的嶽父，所以妳們壹定要攔住那道奏章。”
　　柴紹的態度直接而又粗暴，但越是這樣的態度，卻越是讓始畢可汗和阿史那壹家信以為真，繼而臉色大變，然後始畢可汗只是稍壹思索，馬上就站起來下令，安排大量哨騎嚴防死守西北道路，要求對每壹個穿著自軍服裝的夜行者嚴密檢查，無論如何都要截到那道奏章，並且安排了心腹阿史那·郁射專門負責此事。阿史那·郁射領命，立即匆匆下去安排布置。
　　“還有壹點。”柴紹又直接了當的說道：“可汗，我的嶽父大人還請妳小心那些昭武九姓胡兵，陳應良小賊已經安排了那個內奸暗中組織昭武九姓胡兵謀反，準備著在戰場上往妳背後狠狠捅壹刀，陳應良小賊此前也已經安排了上百名昭武九姓胡兵潛入了妳們的營地，鼓動九姓胡兵背叛妳。”
　　聽了通譯翻譯過來的話，本來就已經對拓羯胡兵生出疑心的始畢可汗和阿史那壹家臉色更變，趕緊匆匆商議對策，也飛快決定由大將泥步率領壹支可靠軍隊駐紮在拓羯胡兵營地旁邊，時刻警戒防範，同時往拓羯胡兵的營地內部加派突厥士兵，時刻探聽拓羯胡兵的動靜。
　　聽到始畢可汗的這個決定，深知拓羯胡兵反復無常靠不住的阿史那壹家倒是大點其頭，惟有阿史那·思摩不知死期將至，還跳了出來發表逆耳忠言，反對道：“可汗，不能這麽做！今天那倫將軍對拓羯胡兵的處置方式，本來就已經引起了拓羯胡兵的極大不滿，再往拓羯營地增駐軍隊和安插眼線，只會讓拓羯胡兵更加感到失去信任，也會擔心我們會對他們下手，反倒更可能出問題。”
　　始畢可汗有些猶豫，阿史那壹家也低聲議論，旁邊的柴紹則有些迷糊，轉向了旁邊的漢奸通譯問道：“他說什麽？能不能用漢話對我說壹下？”
　　漢奸通譯猶豫了壹下，還是不敢違抗背景顯赫的柴紹要求，便把阿史那·思摩的話翻譯成了漢語，附到柴紹耳邊低聲說了，結果柴紹壹聽之下有些著急，便幹脆大聲說道：“不這麽安排布置，難道等著那些九姓胡兵來殺可汗？”
　　阿史那·思摩勉強能聽懂壹些漢語，聽到柴紹的話不由眉頭壹皺，幹脆也用漢語說道：“柴公子，請妳住口，這是我們突厥軍隊的內部事務，與妳無關。”
　　“怎麽與我無關？”滿肚子的窩火沒處發泄，柴紹幹脆把阿史那·思摩當成了出氣筒，怒道：“那些九姓胡兵如果造反成功，那我嶽父和我就死定了，這也算和我無關？妳知道，我為了來給妳們送信，冒了多大的危險？陳應良小賊和有多大的仇恨，妳們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次來和妳們秘密聯絡，如果被他發現，我會有什麽下場妳不知道？”
　　阿史那·思摩有些啞口無言，旁邊的通譯則飛快翻譯柴紹與阿史那·思摩的漢語對答，結果始畢可汗聽了後再不猶豫，馬上命令泥步依令行事，泥步不敢怠慢，趕緊匆匆下去調整軍隊駐防，阿史那·思摩見了大急，趕緊再次反對，始畢可汗卻喝道：“閉嘴！柴公子說得對，那些九姓胡狗已經靠不住了，如果不對他們做好防範，難道要讓他們把我的腦袋砍下來送給陳應良蠻子，妳才開心？！”
　　喝退了忠言逆耳的阿史那·思摩，始畢可汗下令大擺宴席為柴紹接風洗塵，又把之前請出帳外的蕭國舅和田富貴叫進帳來，陪同柴紹壹起用宴，對柴紹款待得十分周至熱情。宴席間，做賊心虛的蕭國舅和田富貴當然是怎麽都有些拘謹擔心，說話都不敢大聲，柴紹卻是酒到杯幹，言談無忌，放心大膽的開懷暢飲，根本就沒擔心過言語中露出破綻，被突厥軍隊亂刀分屍，剁成肉醬。
　　柴公子的這副坦蕩模樣，當然是徹底打消了始畢可汗和阿史那壹家對他的最後疑慮，徹底相信與陳喪良有著深仇大恨的柴公子是真心幫助自軍破隋，不過始畢可汗和阿史那壹家如果能夠知道柴公子心裏的真正所想後，那就壹定會當場吐血了——柴公子心裏是這麽想的：“不就是壹條命麽？丟了就丟了吧，丟了這條命，也好過活在這世上受盡全天下人的嘲笑！”
　　言談無忌的同時，當然也有讓柴紹無比尷尬的事——始畢可汗和阿史那壹家與全天下的人壹樣，都對柴紹當年逼迫陳喪良退婚那個大八卦十分感興趣，都是不斷打聽當年那件事的前後經過，柴紹羞憤難忍之余還不能拒絕回答，壹邊借酒澆愁，壹邊少不得說些酒話氣話，“後悔？我有什麽後悔的？別看那個陳應良小賊現在小人得誌，如果現在退回兩年前，我照樣還是要逼著他退婚，絕不會把我妹妹嫁給他！”
　　“為什麽還要退婚？那個小賊除了運氣好點，為人狡猾陰險壹點，連只雞都不敢殺，能有什麽用？說了妳們可能不信，別看陳應良那個小賊現在是勤王聯軍主帥，統領十幾萬的兵馬，實際上那個小賊的武藝粗淺得連壹個老弱士兵都打不過，到現在都還從來沒有在戰場殺過壹個敵人！嗝，我柴家可是將門之後，世代名將輩出，我柴紹也是在大興以任俠聞名，怎麽可能把我的妹妹嫁給這麽壹個沒用的小賊？可汗，諸位將軍，妳們說是不是？”
　　看著柴紹醉醺醺的模樣，聽著柴紹顛三倒四的酒話，始畢可汗哂笑之余，卻突然想起了壹件大事，驚叫道：“等等！柴公子，妳剛才說什麽？陳應良蠻子的武藝粗淺得連壹個老弱士兵都打不過？也從來沒有殺過壹個敵人？真的假的？”
　　柴紹連連點頭，另壹旁的蕭國舅也幫腔道：“可汗，這是事實，陳應良小賊從來不是以武勇見長，就是靠運氣和詭計吃飯，他從來沒在戰場上殺過壹個敵人，這是他在我們皇帝陛下面前親口承認了。他擔任太子右副率時，太子諸率比武，他連參與都不敢參與。”
　　始畢可汗壹聽傻眼了，半晌後又突然問道：“柴公子，蕭大夫，那麽陳應良那個小蠻子，說話有沒有信用？”
　　“這個……。”蕭國舅為難了，本想乘機貶低陳喪良的人品卻找不到例子，只得如實答道：“這點倒是必須得承認，那個小賊很有信用，說出了的話就從不反悔，盡壹切力量做到，那怕冒多大的危險也要做到。”
　　“不錯，陳應良小賊也就有這個優點。”柴紹也醉醺醺的說道：“當初在大興城裏時，他對剛認識的長孫家兄妹許下了壹個諾言，就楞是冒著得罪他背後靠山的危險做到了，還差點因為這個承諾掉了腦袋，但他還是兌現了諾言。只可惜，二郎，二郎就可憐了。”
　　想起李二因為自己連心愛姑娘都被搶走的事，柴紹悲從心來，不由在席間掩面大哭道：“二郎，我對不起妳，是我害得妳不能和長孫姑娘好事成雙，二郎，是我害了妳，我害了妳啊。”
　　見柴紹如此失態，始畢可汗不由更是奇怪，趕緊又向蕭國舅追問原因，蕭國舅也是當年那件事的知情人，架不住始畢可汗的追問，便也吞吞吐吐的大概說了陳喪良、老李家和高士廉壹家當初發生的事。結果聽到了這些答案後，始畢可汗也逐漸開始火大了，忍不住怒視最末席的阿史那·思摩了，阿史那·思摩也知道始畢是在責怪自己阻止他與陳喪良單打獨鬥，便拱手謝罪道：“可汗恕罪，末將當時真不知道這些情況，不然的話，今天末將壹定不會阻攔妳。”
　　始畢可汗重重冷哼的同時，撲通壹聲，旁邊已經酩酊大醉的柴紹壹頭栽倒在了桌子上，鼾聲大作的昏睡過去，始畢可汗無奈，也只得讓附離親兵背了柴紹離開，把柴紹帶到賓客寢帳裏去休息。
　　……
　　大醉過去的柴紹是被人用水潑醒的，醒來後，暈頭轉向柴紹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馬上就被人重新架進了始畢可汗的汗帳，結果讓柴紹大吃壹驚的是，深更半夜裏始畢可汗的汗帳不僅燈火通明，突厥眾將齊聚壹帳，席間與柴紹發生過口角爭執的那名突厥武將還被五花大綁的按跪在了帳中，正在拼命的向始畢可汗磕頭叫嚷，嘰裏呱啦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向神色不善的始畢可汗見了禮，不等柴紹開口，始畢可汗已經向柴紹亮出了壹道奏章，用突厥語飛快說了壹通，旁邊的通譯則飛快翻譯，說柴紹告密那個隋軍信使已經順利拿到，隋軍諸將和陳喪良聯名那道奏章也已經搜了出來，但始畢可汗還要向柴紹最後確認壹件事，那就是李淵李大使在奏章上的簽名究竟是真是假？
　　在附離親兵的監視下上前，仔細看了嶽父在奏章末尾的簽名，柴紹壹眼認出了嶽父的筆跡不假，也立即確認這點，但始畢可汗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不斷追問柴紹並且觀察柴紹神色，柴紹有些不耐煩了，便直接說道：“可汗，妳如果不信，把我嶽父之前的簽名找出來比對筆跡不就是了？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妳們之前不是截到我嶽父的壹道奏章麽？上面也有我嶽父的簽名，壹對比筆跡不就知道真假了？”
　　壹語點醒了夢中人，始畢可汗這才想起自軍確實截到過李淵的壹道奏章，也馬上命令親兵去取來那道從侯君集身上搜來的奏章對比筆跡，結果仔細對比過後，真相大白，始畢可汗也馬上沖著那個五花大綁的突厥將領大吼大叫起來，那突厥將領面如土色，滿頭大汗的只是辯解，還突然大吼了幾句話，結果這幾句話讓始畢可汗也楞了壹楞，然後通過翻譯向柴紹說道：“柴公子，思摩說妳和妳的嶽父唐公爵，肯定也是陳應良蠻子的幫兇走狗，妳們是聯起手來幫著陳應良蠻子陷害他，這點妳如何解釋？”
　　“我是陳應良小賊的幫兇走狗？”柴紹的眼睛當場就紅了，紅著眼睛大吼道：“我是陳應良小賊的走狗？我的父親被他害得中風癱瘓，在病床上躺了壹年多，瘦得皮包骨頭！我的妹妹，多好的壹個姑娘啊，現在天天哭成壹個淚人，瘦成了什麽模樣？我的娘親，忙裏忙外，又要照顧我父親，又要照顧我妹妹，動不動就躲在背後抹眼淚，上次想不開投井自盡，我把她救上來後，就沒敢和我的妻子同房，天天晚上讓我妻子守著我娘親！我是陳應良的幫兇走狗？我壹家被他害成什麽樣了，我還給他當幫兇走狗？”
　　大吼著，柴紹幹脆壹把撕開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露出了赤裸的胸膛，怒發沖冠的大吼道：“可汗，如果妳覺得我是陳應良小賊的幫兇走狗，妳就馬上把我的心挖出來看，看是紅的還是黑的！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陳應良小賊的幫兇走狗？！”
　　聽完通譯翻譯過來的柴紹怒吼，又看到了柴紹紅著眼睛昂然請死的模樣，始畢可汗再無懷疑，馬上向壹揮手，吼了壹句突厥話，然後馬上就有幾個附離親兵撲上，把那五花大綁的突厥將領拖了出去，那突厥將領壹路掙紮喊叫，最後喊叫聲卻突然消失，然後他血淋淋的人頭也飛快送進了帳中，呈到了始畢可汗面前。
　　看到那顆人頭，大醉加沖動中的柴紹這才回過壹些神來，心中疑惑暗道：“這家夥是誰？發生什麽事了？”
　　事還沒完，幾乎是在同時，帳外突然傳來壹陣騷動喊叫聲音，騷動聲音還頗為不小，始畢可汗和阿史那壹家大吃壹驚，趕緊出帳查看情況，柴紹卻繼續留在帳中發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漢奸通譯才湊到了柴紹的耳邊，低聲說道：“柴公子，妳可以放心了，和妳密報可汗的壹樣，那些拓羯胡兵暴亂了。”
　　“啥意思？”柴公子脫口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