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陰差跑了

　　少婦壹聲叫喊，周圍的住戶紛紛趕來將他們圍住，目光不善。
　　上午他們見過的中年人越眾而出，道：“三位大人來我們祠堂怎麽不通報壹聲？”
　　徐大怒聲道：“我聽天監上達天聽，有什麽消息通報給聖上，哪輪得到通報給妳？”
　　“或者，妳想做聖上？”
　　三人身上的錦衣短袍在跳躍的火光下閃動著玄黑色光芒，像是塗了壹層墨水，又像是覆蓋著壹層寒冷陰氣。
　　而他最後這句話比陰氣還要冷。
　　周圍的鐘家人紛紛打了個寒顫。
　　中年人立馬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這時候人群讓開，有個小老頭在個少年攙扶下壹瘸壹拐走來，正是鐘家現任的族長鐘有壽。
　　但沒人把他當回事，好幾個人想跟杜操來交談。
　　這時候扶著鐘有壽的少年沈著臉走出來說道：“族長在這裏，輪得到妳們說話？”
　　杜操冷著臉說道：“鐘族長，我們白天打過招呼，那我不廢話了，妳們鐘氏有鬼，我來抓鬼，職責所在，妳理解吧？”
　　鐘有壽笑嘻嘻的道：“杜官爺言重，我當然理解。”
　　杜操道：“很好，那我有些事要查。先前我上山的時候聽見有人說誰家孩子撞鬼了？怎麽回事？”
　　鐘有壽眨眨眼要裝傻，王七麟將鐘二牛拉了出來。
　　見此他說道：“勞官爺費心，是個老娘們不懂事瞎咋呼，那孩子只是夢魘了。”
　　杜操將祟錢扔在地上說道：“我壹聲令下，怕是妳們上宅所有的孩子明天都會夢魘！”
　　看到這枚祟錢，鐘有壽臉色大變。
　　他幾番猶豫，最後拱手道：“官爺，我們鐘家這孩子真沒撞見鬼！”
　　他往左右吩咐道：“文字輩的留下，其他人先回去，都早些歇著，明天晌午地裏還有活計呢。”
　　眾人磨磨蹭蹭不肯離開。
　　農村晚上實在無聊，好不容易碰到個熱鬧，怎麽肯錯過？
　　鐘有壽的孫子站出來厲聲道：“有福族長屍骨未寒，諸位祖先所在的祠堂就在眼前，現在要守著他們的面違背族長的命令嗎？”
　　王七麟冷冷地說道：“不錯，想想吧，妳們族長鐘有福，急病死在家裏才幾天哪？忘了！他的棺材還在祠堂裏面，現在就盯著妳們呢！”
　　壹行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最終不情願的離開。
　　鐘有壽對此視而不見，他還是傻呵呵的笑：“文英，妳去把小石頭帶過來。”
　　壹個漢子答應壹聲，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不多會他又抱著個孩子回來，正是白天王七麟用銅銖換下祟錢那孩子。
　　不過這孩子沒了白天時候的活潑，他此時面無表情、渾身僵硬，睜開的眼裏只有眼白沒有瞳孔，大漢抱著他就像抱著個木頭人。
　　更古怪的是這孩子被放下後便往祠堂裏走去，兩條小腿邁的很快，嗖嗖嗖就跨上了升天橋。
　　要知道升天橋是草木和紙片紮成的，非常單薄，按理說連壹只雞都撐不住，可孩子走上去後這橋卻紋絲不動，仿若石橋！
　　杜操上去將孩子給壹把摟了下來，王七麟去幫忙，碰到孩子身體後大吃壹驚：“怎麽這麽冰冷？”
　　孩子像是冰塊雕琢出來的壹樣，觸手生硬且冰冷。
　　杜操沈聲道：“因為他撞陰差了，他現在是陰差附體！”
　　徐大道：“不錯，只有陰差才能走升天橋。”
　　鐘有壽畏畏縮縮地說道：“官爺妳瞧，陰差不是鬼，我說這孩子沒有撞鬼吧？”
　　杜操皺眉思索了壹陣，問道：“鐘有福過世幾日了？”
　　鐘有壽道：“五日。”
　　杜操喝道：“不可能，他過世五天了怎麽還會有陰差到來？按陰陽規矩，他過世當天這陰差就把陰魂給接走了，以後再不會來！”
　　王七麟快速思考，說道：“或許，他們族長的陰魂沒去陰間，所以陰差今夜又來了。而且我猜測不錯的話，陰差今夜出現不是巧合，他過去四天每個夜裏都會來！妳們知道這事，所以給孩子帶著祟錢，對不對？”
　　鐘有壽和留下的壯漢們對視壹眼，壹臉問號。
　　王七麟看他們的疑惑不似作假，便又問道：“那為什麽給孩子戴祟錢？祖訓記述？”
　　“不，是族長叮囑的。”鐘有壽說道。
　　聽了這話，王七麟又思考起來，他隱隱有些眉目了。
　　鐘有福這個族長，真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
　　杜操圍著棺材轉了起來，然後在招魂鈴跟前停了下來：“不對、不對，我看走眼了，這不是招魂鈴，這是個金剛鈴！”
　　招魂鈴是用來引靈回魂的，金剛鈴卻是用來鎮邪壓魂的。
　　他用刀鞘拍了拍青銅古鈴，突然問少婦道：“是不是鐘有福還叮囑過，說回魂夜的時候由妳來搖晃招魂鈴招他陰魂回來？”
　　他的目光如雷似電般掃向少婦，少婦嚇得嬌軀亂顫，低下頭不敢應答。
　　杜操說道：“妳是不是也戴了祟錢？而且從妳懷孕後就戴上了？是鐘有福讓妳戴的，並且只有過兩天搖鈴的時候才能摘掉？”
　　少婦沒作答，只是下意識的捂住胸口慌張搖頭。
　　徐大嚴肅地說道：“我來檢查壹下。”
　　鐘家人沖他怒目而視。
　　杜操擺手，臉上露出了然之色。
　　他對王七麟和徐大說道：“我知道怎麽回事了，嘿嘿，這鐘有福不知道從哪裏學了這麽個邪術，竟然想要操縱自己輪回轉世！”
　　他指向少婦道：“妳肚子裏的孩子，快要被人掉包了。”
　　他又指向鐘有壽道：“難怪妳們族長選了妳這麽個傻瓜來繼承族長之位，這是給自己過些年能再坐回族長之位來鋪路啊！”
　　王七麟反應過來，他指著金剛鈴問道：“鐘有福的陰魂沒有被陰差拉走，而是藏在這裏面了？”
　　杜操點頭道：“不錯，陰差找不到正主，只好每到晚上來祠堂尋覓。他應該也發現了這鈴的古怪，但他是陰身，掀不開金剛鈴，所以他附到了這孩子身上後，來到祠堂後第壹時間就想跨橋去掀開金剛鈴！”
　　祠堂裏的幾個鐘家人都驚呆了，有人說道：“這是胡說！”
　　杜操喝道：“妳們還不明白？根據陰陽規矩，壹個人死後七日內陰差找不到其陰魂就不找了，孤魂野鬼就是這麽來的。但鐘有福不會成為孤魂野鬼，他找了個懷空胎的孕婦，到時候陰魂進入空胎中，鳩占鵲巢、轉世重生！”
　　女人懷孕後，陰間會有小鬼來投胎。
　　但鐘有福給這女人戴著祟錢，小鬼找不到她，無處可去，變成了嬰靈，胎兒則變成了空胎。
　　上宅的人要麽是陽氣旺盛的成年人、要麽是陽氣不旺但帶有祟錢的孩童，陰差嬰靈糾纏不了他們。
　　可鐘二牛的媳婦身子弱、陽氣也弱，她來上宅拿繡線的時候被嬰靈給纏上了。
　　鐘有福猜到會有這種事發生，所以臨死前安排好了壹切：如果他死了族裏鬧鬼，那不準通知聽天監。
　　鐘二牛去報官，回來後便被抓進土牢看管起來。
　　聽天監來查案，鐘氏壹族拒不配合也是這原因。
　　他將真相說了出來，鐘家人卻不信服，紛紛搖頭。
　　鐘文英說道：“大人明鑒，我們鐘家不與聽天監打交道的規矩並非是族長訂的，而是記在祖訓裏的，祖祖輩輩都是這樣。”
　　鐘有壽的孫子也說道：“福爺爺選我爺爺做族長也不是臨時起意，什麽給自己以後再做族長來鋪路，這也是我們祖訓……”
　　“瓜兒，別說話。”鐘有壽猛的捂住了孫子的嘴。
　　有人接著說道：“不錯，我們祖訓有雲，‘萬物有缺，極盛則衰。天道有缺，無暇必毀’。我們鐘家人傑地靈、英才輩出，為避免天妒英才，所以族長都是由人才和蠢材輪流坐，這規矩已經流傳好幾代人了！”
　　徐大狐疑：“妳們這叫英才輩出？”
　　他又沖王七麟笑：“那大爺我也算是英才啊！我比他們強壯又有才智！”
　　“徐力士不是才智，是睿智。”
　　“謝謝。”
　　杜操皺眉道：“不應該啊，但妳們族長的陰魂肯定躲在這金剛鈴裏，不信自己看。”
　　他放開了陰差，陰差立馬踏著升天橋走向金剛鈴並伸手抓了起來。
　　金剛鈴開，壹大團模糊的黑影出現。
　　杜操得意道：“怎麽樣，我說吧！這就是鐘有福的陰魂，陰差，拿下！”
　　號令陰差，威風赫赫！
　　威風不過三秒！
　　黑霧出現後便分散開，變成壹團團小豬崽似的黑霧團。
　　霧團落地縈繞化作嬰兒形狀，眉目漸漸清晰、漸漸扭曲，它們用古怪陰鷙的面孔看向眾人，猛的在祠堂裏飛速的攀爬起來。
　　“不是鐘有福的陰魂？是嬰靈！”杜操驚呆了：“怎麽、怎麽這麽多嬰靈？”
　　‘咣當’！
　　壹聲脆響，金剛鈴落在地上，陰差附體那孩童猛的暈眩過去。
　　徐大頓時憤怒：“陰差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