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五老爺？”
　　見柳鶯鶯朝她看來， 神色不明，吳氏咬咬牙，心壹橫， 便?將方才沈老夫人與她商議的要事跟柳鶯鶯如實說來。
　　原來， 方才沈老夫人是有意將人支走?的，將人支走?後， 便?直接開門見山跟吳氏商議起了柳鶯鶯的婚事來， 沈老夫人有意將柳鶯鶯嫁入沈家，而所嫁之人，竟是剛剛才死了正房夫人的沈家五老爺。
　　吳氏壹開始聽到這門親事時， 是錯愕，是懵然， 只覺得五雷轟頂，震驚於?沈家竟會主?動?與柳家議親， 更?震驚於這位議親對象。
　　沈家五老爺？
　　五老爺不是才剛死了發妻麽， 沈家府宅裏的白?事還未曾全然去除幹凈呢？
　　震驚過後，見沈老夫人壹臉正色， 只隱隱嘆息著說孩子可?憐， 瞧那憂心神色不像說笑，便?也慢慢冷靜清醒下來，認真思索著這門親事的可?行性。
　　可?是再冷靜清醒，此番看著女兒如瓊花般貌美稀疏的姿容，吳氏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開這個?讓女兒去給人做填房的口子來。
　　卻不想， 話壹出口， 卻見柳鶯鶯並無任何惱怒之色，其實早在沈老夫人攛掇著將沈鈺交給柳鶯鶯的那壹刻， 柳鶯鶯便?已然猜測出了幾分沈老夫人的用意來。
　　非但?沒有任何惱怒之色，反倒是壹臉認真平靜的思索了片刻，沖著吳氏道：“沈五爺麽？”
　　頓了頓，壹臉平靜的看向?吳氏道：“娘以為如何？”
　　她的臉色不見任何羞澀，亦不見任何情緒起伏，平靜到仿佛在議論天?氣，在點?評菜肴般稀松平常。
　　吳氏見狀，心頭微微有些復雜，說不上什麽心情，是心疼，是憐惜，還是什麽，良久良久，只拉著柳鶯鶯的手道：“鶯兒不惱麽？畢竟，那五老爺比妳年長許多，又才剛死了發妻，底下還有個?那麽大的孩子，聽說屋子裏還有不少妾室？”
　　吳氏這話壹落，卻見柳鶯鶯反倒是笑了，朝著吳氏道：“女兒為何要惱？”
　　說著，反倒是笑著拍了怕吳氏的手安撫道：“若非那沈五爺死了發妻，底下又有個?那麽大的孩子，還有滿院的妾室，不然，這樣壹門親事怎會有落到女兒身上的可?能？”
　　頓了頓，又道：“便?是沈五爺這樣號的，整個?清遠城都不知將要遭多少人哄搶呢，在五太太咽氣的那壹刻，五房正房那位置早已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呢，女兒為何要惱？這門親事若真落在女兒頭上，只會是女兒高攀了。”
　　柳鶯鶯從善如流的說著。
　　竟難得清醒。
　　吳氏聞言卻是又欣慰又心疼，欣慰於?女兒的識大體，成熟穩重?，心疼她的面面俱到，清醒冷靜，尋常十幾歲的嬌嬌兒若冷不丁聽到要嫁給年近三十的人做填房，壹準炸鍋了，唯有她的鶯兒，目光長遠，面面俱到，冷靜又清醒，可?是，議親，不該只有冷靜又清醒啊！
　　說到底，還是這些年讓她受了苦，才練就了這樣壹番成熟穩重?的心來。
　　吳氏壹開始還猶豫著要不要跟女兒張口提及這件事情，見柳鶯鶯並無反對之意，母女二人便?心平氣和的細細探討了起來，道：“其實壹開始聽到沈老夫人要與咱們家議親，娘是激動?是歡喜的，畢竟，妳的身子，妳的婚事都統統耽誤不得，婚事可?以說是越快越好，能攀上沈家旁的不說，至少這輩子安穩無憂了，可?是後來聽說竟是那位剛死了發妻的五老爺，娘壹開始怎麽也不能接受，直到——”
　　直到沈老夫人放出了話，隱晦提及這門親事其實是沈五爺自己?的心意，又將那五老爺早年在親事上的不順，蹉跎至今的緣故壹壹攤開了說明，這才知道那沈五爺當年竟是被迫娶妻，這才放蕩至今的，沈老夫人說那五老爺承諾若柳鶯鶯進?門後，願意遣散整個?後院，至於?底下那個?兒子沈鈺，沈老夫人說，柳鶯鶯是他們父子二人共同的人選。
　　於?是，吳氏這才踟躕猶豫了。
　　於?是，如今，壹下子兩門親事擺在了眼前。
　　這沒有時，直叫人心急如焚來。
　　這選擇多了，卻也讓人好生煩惱。
　　說起山東王家那個?權哥兒，只見吳氏滿意點?頭道：“權哥兒那個?後生自是無話可?說，王家家世簡單，門風端正，與咱們家可?謂是門當戶對，加上若嫁去山東，到底有妳舅舅壹家照應著，想來這門親事若能成，定是天?造地設的壹對，娘自是偏向?王家這頭的，只是王家武人出生，祖上並不蔭闊，若不發力，怕並無起復之勢，且對妳爹在仕途上並無多少進?益，怕是柳家那關不好過。”
　　“至於?沈家，但?凡沒見過這五老爺本?人，娘興許都不待猶豫壹下的，不過，今日壹見，說句實話，便?是山東那個?權哥兒縱使年輕俊朗，可?比起這沈家人的龍鳳之姿，委實是有些距離的。”
　　“倘若那五老爺當真願意收心，且今日娘見妳與五房那小公子相?處甚歡，沈家百年門閥世家，若真嫁入這沈家，只要籠絡住了這父子二人，定是要比王家更?要富貴高升的。”
　　吳氏娓娓道來，將這兩家的利弊壹壹掰開了揉碎了，放在壹塊細細比較著。
　　最終，越說，越發陷入兩難之地了，壹時隱隱嘆了口氣道：“若選了王家，沈家這門親事勢必是要瞞得死死的，萬不能走?露了風聲，若回頭叫妳爹或者妳二位叔叔知曉了，若能攀上沈家，別說做五房正頭娘子，便?是做那五老爺的妾室，他們怕也會將妳綁著塞過來的。”
　　吳氏壹臉憂心道。
　　其實，吳氏心中自是偏向?山東那王家的，除了家世這塊，她心中還隱隱擔心鶯兒的身份，清遠雖距雲城元陵城甚遠，到底乃江南腹地，女兒當初流落到妓院時名聲過大，而這沈家乃門閥世家，門客無數，怕早晚被人認出，身份慘遭泄露，那時，便?是嫁到這沈家怕是無異於?葬身火海。
　　山東到底山高路遠，身份無人識破，方能安下心來。
　　吳氏不由有些後悔，當初早該將女兒壹並帶去山東的，能讓她見母親壹眼，還能省去這許多細枝末節來。
　　吳氏絮絮叨叨說著，最終，還是看向?柳鶯鶯，決定將這選擇權交到柳鶯鶯自己?手中，正要探問?時，卻忽見這時柳鶯鶯柳眉漸蹙，不多時，只見她輕撫了撫心口，似有些不適。
　　吳氏立馬止住話頭，連忙問?道：“怎麽呢？可?是哪兒不舒坦？”
　　便?見柳鶯鶯捂了捂心口，微微皺眉道：“無事，許是昨夜飲了酒，胃裏有些難受。”
　　柳鶯鶯說完，吳氏立馬起身給她倒了杯溫茶潤喉，又立馬將早間備下的醒酒湯端來，哄她用下。
　　卻不料，柳鶯鶯方壹端起那湯食，忽而胃中陣陣惡心，忙將湯食撂下，猛地起身壹路沖到窗子前，捂住心口撐在窗前便?壹陣幹嘔了起來。
　　只覺得胃裏陣陣翻騰。
　　柳鶯鶯死死捂住心口，卻吐了半天?，什麽都沒有吐出來，不過幹嘔了些酸水出來。
　　柳鶯鶯略通酒技，萬花樓的姑娘們飲酒自是不在話下，她昨夜不過才飲了壹壇，竟直接大醉，連何時，怎麽回來的都記不清了。
　　柳鶯鶯只當昨夜情緒有片刻傷感，這才酒意入體，是醉酒的緣故。
　　待緩和片刻，擦拭嘴角，方壹轉過身去，卻見吳氏壹動?不動?的立在桌旁，正壹臉神色古怪的盯著她，柳鶯鶯正欲探問?，不想，下壹刻，便?又見她猛地轉身壹把撐在窗子前，竟再度幹嘔了起來。
　　這壹下儼然將整個?胃都給吐了出來。
　　而這壹幹嘔間，便?見電光火石間，柳鶯鶯腦袋中靈光壹閃，不知想起了什麽，只猛地壹轉身，便?見吳氏舉著帕子捂住唇角神色怔怔看著她道：“鶯兒，妳……妳這是……”
　　“妳……妳可?有——”
　　吳氏壹臉驚魂未定的看著她。
　　而柳鶯鶯聞言，捏著帕子的手陣陣發緊，長長的指甲掐進?皮肉裏，面色壹瞬間慘白?了起來。
　　怎麽會？
　　怎麽可?能？
　　噬心丸有避孕絕子的功效。
　　怎麽可?能？
　　柳鶯鶯壹度神色有些恍惚。
　　吳氏見她如此神色，瞬間反應了過來，只咚地壹下，跌坐在了椅子上，臉色亦是難看至極。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吳氏緩過神來，噌地壹下起了身，五作三步的壹下躥到了柳鶯鶯跟前，壹把緊緊拉著柳鶯鶯的手道：“我兒糊塗啊！”
　　嘴上雖這樣說著，卻並無任何責怪之意，更?多的竟是心疼和擔憂，只壹把將柳鶯鶯摟入懷中紅著眼道：“可?是那藥效更?厲害了，可?是熬不住了，我兒受苦了。”
　　吳氏又心疼，又心憂，又壹時想起眼下這兩門親事，頓覺五雷轟頂了起來。
　　這事若起，那鶯兒的婚事該怎麽辦？
　　吳氏頓時大驚。
　　待緩過神來後，猛地將柳鶯鶯壹把拉起，連連追問?道：“鶯兒，那人……那人究竟是誰？”
　　卻見那柳鶯鶯死死咬著唇不開口。
　　吳氏久問?不下，轉頭便?沖著屋外放聲呵道：“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