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眾人再度相繼看去?， 竟見遠處婢女引著壹道優雅端莊的倩影步步而來，待走近看清那人臉後，只見竟是?國公府的千金鄭雪蘊。
　　今日沈家並未宴請外人觀禮， 又因近來朝堂局勢詭譎， 月前，沈家才在寒山寺遭遇了壹場史無前例的暗殺， 諸多事件齊齊並發， 現如今整個?清遠城風雲巨變，沈家更是?關門謝客，故而此番看到鄭雪蘊的到訪大家紛紛有些意外。
　　不?過， 沈鄭兩家走得?算近，加之鄭雪蘊與沈家幾位姑娘們相交甚好， 故而此番看到鄭雪蘊到訪，沈月澶很快便?迎了上去?道：“妳怎麽來了？也不讓人提前通報壹聲， 我好到前頭親自去?迎。”
　　沈月澶親自操辦的宴會， 自是人越捧場越是蓬蓽生輝。
　　她瞬間化作小?主人，熱情客氣迎客。
　　便?見鄭雪蘊笑著道：“聽說今兒個?是?柳妹妹大禮， 到底相識壹場， 我怎能不?來親自祝賀，便?忍不?住不?請自來了。”
　　說話間正要上前為柳鶯鶯賀壽，以及給遠處幾位沈家長輩們見禮，卻見這時沈月澶被鄭雪蘊身後的壹抹旖旎之姿吸引住了目光，道：“咦， 雪蘊姐姐， 這位貴客是?——”
　　沈月澶擡眼看去?時， 正好鄭雪蘊身後的那抹身影緩緩擡眼看了過來，四目相對間， 只見沈月澶後頭的話直接卡在了喉嚨裏，雙眼驟然瞪圓，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壹瞬間驚呆在了原地。
　　要知道，沈月澶乃沈家大房嫡女，自是?見慣了世面的，很少這般失禮過，還是?那抹旖旎之姿率先朝著她福了福身，笑著招呼道：“霓裳見過沈大姑娘。”
　　聲音裊裊嚶嚶，婉轉多情，分外好聽。
　　沈月澶壹楞，這才驟然回過神來，卻是?頃刻間立馬扭頭朝著大禮中央那道受拜的身影方向看了去?。
　　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遊移著，臉上驚詫連連。
　　柳鶯鶯意識到了什麽，跪在蒲團上的身影不?由緩緩轉了過去?。
　　眾人見此狀，亦是?忍不?住齊齊爭相看去?，這才見鄭雪蘊身後還跟著壹位女子，只見那女子頭戴面紗，看不?住具體面容，壹身煙霧綠裙袍加身，身姿婀娜，風姿迤邐，無論是?身形和扮相，竟與?壹貫素雅喜好綠色裙袍的柳鶯鶯有幾分相似之處。
　　而視線落在那人那雙唯壹裸露在面紗外的那壹雙眉眼時，更是?令人瞠目結舌，頓為大驚。
　　只見那雙眼清眸流盼，眸含春水，顧盼生輝，尤其是?雙眼略壹擡掃向眾人時，臨去?秋波那壹轉間，竟覺得?春水潺潺，勾魂奪魄，猛地壹看，竟還以為是?柳鶯鶯分身現世。
　　幾乎與?柳鶯鶯如出壹轍，宛若雙生姐妹花壹般無二。
　　所有人大吃壹驚。
　　紛紛隨著沈月澶的目光齊齊朝著柳鶯鶯與?那人面上來回打量著，而後議論紛紛，交頭接耳了起來。
　　就連遠處沈老夫人等?人都?忍不?住爭相打量相看。
　　而遠處吳氏亦是?微微吃驚，甚至壹度忍不?住捂住了嘴。
　　就連席位上的沈戎和沈燁等?人亦是?或瞇眼，或挑眉的看著。
　　而兩側的席面上，蘇子磬下?意識地朝著柳鶯鶯臉上看去?，而後視線壹轉，又下?意識地看向壹旁的姚玉蘭，這張臉，她們昔日在寒山寺見到過。
　　卻見那姚玉蘭此時嘴角微微勾著，壹臉等?待好戲登場，看大戲的架勢。
　　蘇子磬眼眸壹轉，而後微微蹙了眉頭。
　　“這位是?我二叔專門從江南請回來的客人，叫霓裳姑娘，這些日子壹直悶在府裏閑得?無聊，二叔見我今日出門，便?特意讓我帶霓裳姑娘多出門走動走動——”
　　鄭雪蘊見所有人的視線齊齊落在了雲霓裳的身上，壹時笑著沖著沈月澶介紹著。
　　話壹落，忽而轉臉直直朝著蒲團上今日唯壹的主角柳鶯鶯臉上看了去?，笑盈盈沖她賀壽道：“我來遲了，幸好趕上妹妹大禮，恭喜妹妹。”
　　鄭雪蘊笑著看向柳鶯鶯如此這般說著，說這話時，雙眼有片刻的鋒利，卻在轉眼間稍縱即逝，而後不?知想起了什麽，忽又湊到雲霓裳跟前細細耳語了壹番，指著柳鶯鶯道：“這位便?是?我跟妳提到的柳姑娘——”
　　沈月澶說完，便?見頭戴面紗的雲霓裳亦是?遠遠朝著柳鶯鶯遙遙壹拜，沖著柳鶯鶯似笑非笑道：“柳姑娘，久仰大名?——”
　　雲霓裳目光直直地看著柳鶯鶯，雙眼彎彎，仿佛意有所指。
　　柳鶯鶯與?雲霓裳對視著，嘴角的幅度慢慢凝固在了臉上，而目光掃向壹旁笑容未達眼底的鄭雪蘊時，置於腰腹間的雙手用力?壹拽，長長的指甲陷入了皮肉之中。
　　遊廊之外，艷陽高升。
　　不?知是?不?是?太陽太大，柳鶯鶯覺得?眼前有片刻暈光壹閃。
　　時間在這壹刻壹片安靜。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忽而聽到“咚咚咚”幾聲低沈又洪亮的敲擊聲在遠處響起。
　　眾人這才驟然反應過來，齊齊朝著那抹聲響方向看了去?，這才見沈老夫人身側的座位上，壹身玄衣的沈大公子沈瑯已緩緩落了座，只見此刻他神色淡漠的端坐在高位上，嘴角微微抿著，臉上是?壹貫的威嚴冷峻之氣，此刻修長的手指朝著案桌上低低敲擊著，威厲的面龐上隱隱透著幾分不?耐之色。
　　沈老夫人見狀，立馬微微咳嗽了壹聲，而後笑著道：“蘊丫頭快快落座罷。”
　　又沖著教習嬤嬤道：“先受禮吧，莫要誤了吉時了。”
　　見沈瑯如此神色，大家紛紛收斂不?敢放肆。
　　又聞得?老夫人如此吩咐，壹時間，所有人齊齊落了座，開始認真觀看起了柳鶯鶯的受笄大禮來。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話說只見高堂之下?，柳鶯鶯跪坐在了蒲團之上。
　　教習嬤嬤抽下?柳鶯鶯頭上的發髻，瞬間，三千青絲齊齊傾灑而下?，像是?壹塊黑色濃密的瀑布般撲散在她的後背。
　　暖陽傾灑進來，打在柳鶯鶯的臉面，眉梢。
　　只見她素面朝天，烏發雪膚，卻依然美得?驚人。
　　尤其，此刻輕風掠過，將她烏黑的青絲吹佛了起來，發絲與?裙袍齊齊飛揚，頃刻間，讓大家忘記了方才的岔子，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眼睛全部齊齊盯在了她的臉上。
　　教習嬤嬤壹邊唱著唱詞，壹邊舉起角梳，朝著她的青絲上壹下?壹下?梳著。
　　幾步開外的首座上，沈瑯清冷的鳳眸亦是?壹動不?動落在了她如雪般的凝脂上，定定看著。
　　並不?曾避諱分毫。
　　壹旁的宓雅兒下?意識地朝著他的臉上看了壹眼。
　　再壹擡眼，卻又見席面上，姚玉蘭亦是?緊緊盯著她身側這抹威厲身姿，定定看著，目光略有些癡怔，再壹轉眼時，又見她目光落在了正在受禮的柳鶯鶯身上，嘴角壹度微微咬著，眼裏浮現出了壹絲狠厲之意，而後，視線壹轉，忽而又與?對面的鄭雪蘊隔著人群相視壹笑。
　　宓雅兒覺得?這二人神色有些古怪，正要再看時，這時，便?聞得?教習嬤嬤高聲宣唱道：“正冠，加冠釵。”
　　壹時被受禮打斷，只得?朝著今兒個?正主正在受禮的柳鶯鶯方向看去?。
　　受笄的冠釵皆是?長者賜。
　　教習嬤嬤這話壹落，便?見吳氏立馬將早已備好的鳳釵遞給婢女淑桐，淑桐將鳳釵用托盤奉上，嬤嬤取來鳳釵戴在柳鶯鶯頭上，便?沖著柳鶯鶯宣道：“拜——”
　　話壹落，柳鶯鶯自蒲團上緩緩起身，雙手奉於胸前，朝著吳氏遙遙壹拜。
　　吳氏見狀，當即紅了眼圈，連連又哭又笑道：“好，好，好——”
　　柳鶯鶯亦是?微微紅著眼圈，與?吳氏對視著，而後相視壹笑，卻未料，這壹擡眼間，視線不?期然的與?高位上某道視線相撞到了壹起。
　　只見對方目光溫和，看向柳鶯鶯的目光幽深，強勢，卻又隱隱透著股子某種類似有女初長成的滿意感。
　　觸上那道目光時，柳鶯鶯恍惚的神色壹時間清醒過來。
　　她臉上的淡笑壹收，瞬間收回了目光。
　　沈瑯看著對方冷漠的神色，憶起二人那晚撕破臉皮的壹幕，當即嘴角壹抿。
　　這時，嬤嬤便?又再度唱道：“加冠釵。”
　　這壹下?，竟是?由沈老夫人親自賜釵，而後，三太太加賜。
　　壹連三拜後，嬤嬤又再度唱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而後，又唱道：“起——”
　　最後，高聲宣唱道：“禮成。”
　　話壹落，親自攙扶著柳鶯鶯起了身，笑著沖著柳鶯鶯道：“好了，恭喜柳姑娘。”
　　柳鶯鶯沖著嬤嬤施禮，起身後，雙手置於腹前，只見她鬢發高綰，三支赤金鳳釵佩戴在她的頭上，富貴難言，又見她壹襲洋紅裙袍披身，金釵環繞，整個?人明媚妖嬈，光艷逼人，只覺得?連遊廊外的艷陽仿佛都?黯淡了幾分。
　　只是?，相比從前張揚妖媚的氣質，不?知是?不?是?眾人的錯覺，今日的柳鶯鶯仿佛壹夕之間愈發柔和了幾分，渾身寧靜而淡泊，散發著壹抹溫柔柔美到詭異的氣質。
　　“是?大姑娘了。”
　　遠處，沈老夫人樂呵呵的與?壹旁的吳氏誇贊著柳鶯鶯。
　　話壹落，身旁的二太太六太太開始給柳鶯鶯賜禮，四太太人沒到，禮卻送到了，而後，席面上沈月澶等?人亦是?立馬起了身來，相繼簇擁著給柳鶯鶯祝賀贈禮。
　　人多，壹簇擁過來，瞬間，壹抹濃重的脂粉味撲面而來，柳鶯鶯只覺得?胃裏陣陣翻騰。
　　關鍵是?，這時，鄭雪蘊亦是?領著雲霓裳迎了上來，柳鶯鶯預感不?好，她完完全全將鄭雪蘊那番警告當成了耳旁風，原本想著匆匆離開沈家，再嫁到沈家來已是?壹年後的事情了，那時，鄭雪蘊應當早已嫁人，而她嫁到五房成為五房正房太太，便?是?那鄭雪蘊想要搞事，也?得?掂量掂量幾分她的身份。
　　卻不?想，她竟趕在她辭行?前的最後壹次擠身而來。
　　“柳妹妹，恭喜妳。”
　　柳鶯鶯正欲想法子脫身，卻未料壓根沒有機會，鄭雪蘊似專程來截她似的，早已款款而來。
　　鄭雪蘊與?雲霓裳方壹靠近，便?見眾人的目光再度回到了柳鶯鶯與?雲霓裳二人身上，沈月驪壹連好奇問道：“雪蘊姐姐，這位霓裳姑娘是?哪裏人，怎地跟柳姐姐生得?這樣相似，方才嚇了我壹跳，我還以為見到了柳姐姐本人呢？”
　　沈月驪話音剛落，便?見沈月曦附和道：“是?啊，莫不?是?柳姐姐家遺落在外的雙生姐妹不?成？”
　　雲霓裳看了看沈月驪，又看了看沈月曦，正欲作答，這時，宓雅兒卻上前壹把將手中的禮贈送到了柳鶯鶯手中，打斷了幾人的談話道：“沒有贈禮的可沒資格給壽星問話哦，要問，得?往後排哦——”
　　說著，將備下?的壹對紅瑪瑙石榴耳飾贈給了柳鶯鶯道：“恭喜妹妹。”
　　柳鶯鶯見狀，有些意外，而後從善如流的收著，道：“多謝雅兒。”
　　眾人見此狀，紛紛排隊贈禮，輪到姚玉蘭時，卻見她不?慎將贈禮遺落在了沁芳院，只壹臉尷尬道：“瞧我，壹心只顧著參加妹妹的大宴，卻是?空手而來，將贈禮都?給忘在了臥房了。”
　　說著，忙要差遣婢女翠翠去?取。
　　翠翠剛壹轉身，這時，卻見沁芳院的婢女剛好將贈禮送了來，氣喘籲籲道：“姑娘，您將精心準備的賀禮忘在桌上了，奴婢剛來，路不?熟，府裏太大，差點跑錯地了。”
　　那婢女五大三粗，說話如同打雷，又帶著口音，瞬間引得?眾人爭相看了去?。
　　姚玉蘭似有些丟臉，立馬將人打發走了，不?想，那婢女告退時，壹轉臉看到對面的柳鶯鶯頓時大吃壹驚，目瞪口呆道：“紅拂姑娘，恁咋也?在這兒呢？”
　　那婢女激動壹喊，老家話都?脫口而出了。
　　此話壹出，周圍十數人齊齊壹臉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