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之上

見異思劍

玄幻小說

初秋,皇城裏的大鐘敲過三響,雨絲裹著寒意飄了下來。
臨近黃昏,皇城壹側的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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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相逢孤雲城

神國之上 by 見異思劍

2021-6-15 20:22

  斷界城,內城。
  肥胖的血羽君蹲在光明神禦用的神柱上,收攏著羽毛,盯著前方的影子,瑟瑟發抖,如孵著蛋的鵪鶉。
  原本每日在城中趾高氣昂地巡視領地的血羽君,現在真成了壹動不敢動的神像。
  今日的斷界城格外冷清。
  下方的廣場上,稀疏著立著兩道影,其中壹道是邵小黎的,另壹道身影是嬌小玲瓏的白色,那抹白色在光照下像銀,在暗處時像雪,她的影子更是極淡,看上去像是淌在地面上的蛋清。
  血羽君道行雖不高,紫庭境的修士就可以翻手滅它,但並不妨礙它是壹只見過大世面的鳥了。
  這雪白的少女身上流露出的,令人肝膽俱裂的氣息,它只在兩年前那個黑袍人身上見到過。
  這斷界城果然是高度危險的地方啊,說好的養老呢……寧長久那廝不在了,也不知道這小丫頭能不能應付。反正自己養尊處優了兩年,基本失去了戰鬥力了……
  血羽君混吃等死之際,下方的人影動了。
  今日邵小黎換去了那身華美的紅衣,穿著壹襲素色的衣裳,她烏發簪著木簪,看上去竟有幾分荊釵布裙的素樸,她立在白藏的身邊,話語委婉道:“預言果然是真的,您就是要救我們於水火的神明吧?”
  白藏看著她。
  “什麽預言。”白藏語調是平的,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邵小黎立刻胡編亂造道:“斷界城壹直有個傳說,傳說裏講,我們是身負罪孽的遺民,被神女放逐於此,壹直到贖罪完成,聖潔而雪白的神女才會歸來,引領我們離去,這些年,我們壹直在等待著的您。”
  白藏靜靜地聽著,她精美的容顏上,覆著壹個老虎的面具,配合她嬌小的身子,倒像是過節日的小女孩。
  她懶得考究傳說真假,無情緒地嗯了壹聲,向前走去。
  邵小黎的呼吸是緩慢的,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神明與罪君壹樣,並非好人,她又想著,若是老大在這裏,他會怎麽做呢?
  她猶豫了壹會兒,揣度她的意思,輕輕跟了上去。
  “這裏是內城。”
  “這片是王族的城區,沿著這條街向前,就是外城了,我們已在此生活了不計其數的年月了,始終找不到出路,我們……是不被神明眷顧的族人。”
  “尊貴的神,外城是汙穢橫流之地,您無需踏足的。”
  邵小黎壹路跟著,小心翼翼地介紹著。
  白藏看著大門,她伸出了手,於半空中拾取了壹片斷羽——罪君的羽。
  城門這裏,罪君曾與人戰鬥過。
  邵小黎微驚,她低著頭,將情緒隱藏在額前的細發下。
  白藏壹動念,厚重的大門便打開了。
  白藏走到了外城。
  “妳是什麽人。”白藏問出了第壹個問題。
  果然,在斷界城中,無論是誰,都不具有全知全能的能力,當年的罪君如此,如今的她也是。
  邵小黎心中輕松了些,她睜眼說瞎話道:“我是此處的王,是上壹任王的私生女,兩年前這裏莫名其妙地大亂了,我也被莫名其妙推上了王位,為了明哲保身,我主動架空了自己,所以我只是斷界城的象征,並無實際權力。”
  白藏沒有任何表態,只是道:“妳很厲害。”
  邵小黎心頭壹驚。
  白藏的語調很平,沒有起伏與感情,所以她分不清這句話是陳述句還是疑問句。
  她假裝這是句疑問句,立刻解釋道:“不是的,我修為平平,不事生產,昏庸無道,深受人民憎惡,唯壹的優勢只有容貌,沒有半點威脅的。”
  白藏沒有回應,她踏出了壹步,直接越過了外城。
  邵小黎本想追上去,但壹想到自己應是修為平平,所以假裝慌亂,提起了裙擺,小步小步地跑了過去。
  等她追上白藏時,白藏正立在城頭上,眺望麥田。
  白藏問:“妳叫什麽名字。”
  邵小黎微訝,平靜道:“邵小黎,黎明的黎。”
  白藏道:“妳應該姓洛。”
  “什麽?”邵小黎楞了壹下,不解道:“還請神明大人解惑。”
  白藏沒有回答,她在城墻上輕輕踏出了壹步。
  壹步千裏。
  法則的極限被威脅,世界發出了嘈雜刺耳的聲響。
  “只可紫庭之下麽。”白藏嘗試了數次,確認了這個世界的高度。
  她的身影在斷界城的世界裏不停閃爍,越過了荒山野嶺,沼澤冰河,愈行愈遠。
  她觸摸著空氣,感受到了時間流速的變化,故而沒有深入。
  白藏已大致確認了這個世界的原理和構造,不需要浪費更多時間在沒有意義的探索上。
  事實上,整個斷界城的世界,對她意義都不大。
  她要去往的,只是無頭神的神界,取得對方殘留的權柄。
  白藏消失在城頭之後,邵小黎沒有輕舉妄動,她註視著白藏消失的方向,片刻後,她飛掠下城頭,去了王宮,檢查了壹番水池的機關,然後將王宮中所有的刀劍藏好,證明自己人畜無害,然後囑咐了血羽君壹些話,讓它去通知王族們,做好戰鬥的準備。
  隨後她立刻跑回城頭。
  白藏歸來之時,邵小黎正立著,露水將她素樸的衣角打濕了。
  邵小黎見到了白藏,佯作松了口氣,立刻福下了身子,眉眼帶笑,道:“尊貴的神明啊,我還以為妳拋棄了我們,我在這裏等了您壹天壹夜……壹千年將要過去了,還望神明大人可以指引我們走向光明。”
  白藏沒有回答,她看著邵小黎素衣時依舊美艷的臉,莫名地說道:“他對於女人的要求,果然只有容貌。”
  邵小黎還未明白過來,白藏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星靈殿前,白藏的身影浮現。
  她看著會有奇異圖案的墻壁,再次伸出了手。
  墻壁上,光幕晃動,壹圈圈的漣漪漾起,似在抗拒。
  當初罪君也未能進入這裏。
  但這無法困住白藏。
  因為她的權柄是‘塵封’。
  她稍壹動念,眼前的封印便被她塵封了。
  就像是用壹個詛咒讓另壹個詛咒失效。
  她來到了星靈殿中。
  兩側幽銀色的水中,燭火安靜地燃燒著,帶著冰寒的,清涼的氣息。
  白藏越過了狹長的道路,來到了星靈殿的盡頭。
  宛若半月的殘破日晷還放置在那裏,晷針褪去了光澤,顯得古老。
  白藏看著日晷上布滿的裂紋,輕輕搖頭。
  無法得到時間權柄,她有些遺憾。
  但這並不影響什麽。
  僅僅壹天壹夜的時間,她便已知曉了斷界城的壹切,於是也對這裏失去了興趣。
  她準備好了登天。
  登天之前,她還是決定把那個自稱‘邵小黎’的少女殺死,並非因為她的美,而是因為,壹個國度裏,不允許存在兩位神。
  她已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以及這些王族的來歷。
  王殿中,披著紅衣,散著長發的少女正寫著信,她看到白藏的那刻,就心知大難臨頭了,她沒有指望自己拙劣的謊言可以騙過對方,她不知道該做什麽,便寫起了遺書,是寫給老大的。
  毫無征兆,白藏出現在了王宮裏。
  神明喜怒無常,白藏比她想象中來得更快。
  邵小黎立刻低下了頭,她對著白藏恭敬了福了下身子,然後有些緊張地看著王殿的各處,唯獨沒有去看中央的水池——那是藏著玉枝的地方。
  白藏摘下了面具。
  “看著我。”白藏說。
  邵小黎低著頭,看著白藏持著面具的手落下,心弦壹下子繃到了極致。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目睹神靈便是瀆神,會被立刻處死。
  邵小黎後退了兩步,垂著眼眸,道:“我雖不是什麽好君主,卻也罪不至死呀,不若我擬壹份罪己詔,把自己打落大牢,以正律法。”
  “看著我。”白藏重復道,這句話更像是命令,說完之後,邵小黎的脖頸僵硬,機械般壹點點上挑。
  邵小黎想閉上眼睛,卻無法做到這個動作。
  她已是斷界城的修為最高者,但哪怕有天地限制,依舊被白藏壹下子壓制了。
  邵小黎睜著眼,緩緩擡頭,死亡來臨之際,先前還話語圓滑的她反倒抿緊了唇,沒有求饒,沒有再裝瘋賣傻,也沒有多看那水池壹眼。
  她唯壹的慶幸,是先前換上了紅色的衣裳,這樣死去的時候,也會更好看壹些。
  邵小黎擡起了頭。
  她看到了壹張無法形容的精美臉蛋,那張臉被神性的光輝籠罩著。
  可她不僅沒有死去,反而在白藏的臉上,瞥見了壹絲離奇的痛苦。
  邵小黎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她下意識低頭,看到白藏的小腹上,壹截玉枝探了出來。
  玉枝……神仙師尊?!
  邵小黎連退數步,終於看清楚發生了什麽。
  只見白藏的身後,立著壹個少女,那個少女纖細而嬌小,青絲柔軟,白衣飄飄,容顏靈秀勝仙,竟讓白藏都黯然失色了許多。
  白藏不解道:“妳怎麽可能在這裏?”
  她知道她壹定會來,但她始終監視著昆侖,想不明白對方是如何瞞過自己偷偷到來的。
  白藏看著這截玉枝,只能猜到壹些大概。
  她同樣確認,對方如今比自己想象中更弱,若她在巔峰之時,這壹劍便有可能令自己直接潰散。
  身後,葉嬋宮的聲音響起,同樣冷漠。
  “這是我的劍,亦是我的棺,妳既踏足於此,是要陪我長眠麽?”
  白藏塵封了自己的傷勢。
  她將身子自劍上抽出,轉過身,冷冷地看著那個嬌小的仙影。
  邵小黎覺得眼前的壹幕有些怪誕,若她只是個路人,她或許會覺得,這是兩個小女孩之間鬧矛盾了。
  但這卻是塵世巔峰的相見了。
  白藏看著她,問:“妳也是投影麽。”
  葉嬋宮道:“與妳壹樣。”
  白藏道:“我沒有想到,妳會救她。”
  葉嬋宮問:“為什麽?”
  白藏道:“當年,她將妳視作大敵,我都未曾忘,妳不會忘了吧。”
  “那是他的錯,不是她的錯。”葉嬋宮說:“更何況,於我而言,並無親疏之輩,唯有故人而已。”
  “也是,畢竟妳連羲和都救。”白藏冷冷道:“只是妳連我都殺不死,等到暗主真正降臨,以卵擊石而已。”
  葉嬋宮道:“妳足下的屍體,曾與妳壹般張狂。”
  白藏看著她,道:“我本就這麽小,而妳不該這麽小,這麽弱小的妳憑何攔我。”
  葉嬋宮沒有答話,她雖偷襲了白藏,令其受了不輕的傷,但此刻的她或許依舊不夠,可斷界城中,並不止她壹人。
  她輕聲喚道:“邵小黎。”
  壹旁的紅衣少女瞳光壹凝,立刻道:“在!”
  葉嬋宮問:“能持劍否?”
  邵小黎心神忽地壹清,過往無數個夜晚,師尊傳授自己的心法口訣,流水般在心田中洗過,許多本不該屬於她的記憶,此刻紛至沓來,壹時間,她竟分不清自己是誰。
  她心門洞開,僅憑借著直覺,脫口而出道:“願為師尊持劍!”
  玉枝如劍,化作了壹道流影,繞過了白藏,落在了邵小黎的手中。
  邵小黎清澈的瞳孔月亮般蒼白。
  ……
  三千世界。
  美若琉璃的空間忽然開始出現裂紋。
  壹頭金發的師雨跪坐在雲端,正調演著天象,忽地註意到了瓷器般的雲上,紛紛出現了細紋。
  “怎麽回事……”師雨輕聲呢喃。
  她立刻起身,向著趙襄兒的寢宮飛去。
  她來到寢宮門口時,發現雪鳶已立在那裏,神色難看。
  “怎麽了?”師雨問。
  雪鳶道:“趙襄兒不見了。”
  “不見了?”師雨震驚,問:“不見多久了?”
  “應是有壹段時辰了。”雪鳶道。
  師雨疑惑:“她……她去做什麽了?侍女娘娘如今不見了,若她不回來,這三千世界,可就維系不住了啊……”
  “妳隨我來。”
  雪鳶說著,帶著她來到了長案前,指了指案上的水鏡。
  水鏡中,是壹座不知名的城,城中,明艷的劍弧照徹長夜,斬得長街破碎,瓦礫橫飛,盛大的劍光裏,壹個白衣少年正苦苦支撐著。
  ……
  劍聖的壹切謀算都恰到好處。
  身外身雖遠不如本體強大,卻足以殺死尚在五道初境的寧長久。
  世人刺殺之時,通常講究以弱勝強,但他並不這麽認為,他殺人只求穩妥,刺殺是為了更加穩妥。
  劍聖第壹劍落下時,熾烈而決絕的殺意怒火般席卷而過,那條小巷子便像是紙壹樣被撕了個粉碎,堅硬的石磚地面更是壹步下去就能濺起粉末。
  寧長久若是在猝不及防下中劍,便極有可能已被斬殺。
  幸好他預料到了這壹劍。
  劍聖之劍落下時,寧長久毫不猶豫地拋出了二師兄贈送給他的五色土。
  五色土洋洋灑灑地揮出,宛若壹道缺色的彩虹,在陋巷中顯得尤為明彩。
  劍聖的殺戮之劍壹刻不停,觸及五色土,轟然劈下,也是此刻,那平平無奇的五色土幻化成了巍峨的城樓,寧長久的身前,兩個的身距飛速拉開,雄城的虛影掀起陋巷的殘片,推著他飛速倒退,躲避劍意的追擊。
  劍聖盯著那五色雄城,神色微異,他輕喝壹聲,壹步踏出,身影撞上雄城。
  劍聖腳步慢了壹些,宛若滿身泥濘之人涉水而行。
  這是當初五帝之城的縮影,如今帝城雖毀,殘土猶存,將這位天下第壹人攔住了去路。
  “原來是五帝啊……”柯問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殘城早已消亡,巨人只骨灰雖洋洋灑灑,又能光復幾分昔日榮光呢?”
  他話音落下,先前被壓抑住的劍氣如聞諭令,忽然大方光明。
  寧長久看不清劍聖是怎麽出劍的,只是壹瞬間,身後高聳的雄城開始崩塌,劍氣高速橫切而來,將百丈的距離瞬間抹平,壹下子又逼到了身後。
  寧長久無法再躲,道古純陽與太陰兩卷同時燃燒,他手握道劍,與金焰中再度躍起,直面此劍。
  他的劍與勇氣壹道燃燒著。
  劍光與劍氣相觸。
  兩人的差距實在太大。
  燎天的金焰裏,寧長久高高躍起,似鷹隼撲食般的身影被劍聖壹劍截住。
  劍聖的劍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了寧長久劍意的最薄弱處。
  劍聖握著劍,切金焰如切豆腐,平滑地斬入,撞上了那柄彩色的劍,手臂運勁,將寧長久的身影猛地掀飛。
  劍聖收劍歸鞘,第壹劍的劍鳴聲驟止,他緊握劍鞘,再次拔劍。
  寧長久橫劍去擋,這柄白袍道人溫養了壹輩子的劍,立刻被斬成兩截。
  劍氣余波未消,壓著寧長久的身子倒飛出去,撞破了數座木樓。
  寧長久的白袍滿是血和木屑,他喉嚨聳動,咽下了壹口血,艱難起身,只覺得五臟六腑似被壹只手握著,擰動翻攪。
  他強壓下傷勢,倒還有余力。只是這柄彩劍斷時,城中的某個角落,原以為死裏逃生的白袍道人慘叫了壹聲,他的心魂本就系在劍上,此刻劍斷人亡,在無妄之災下徹底暴斃。
  劍聖要出第三劍。
  在他的計劃裏,無論寧長久有什麽手段,這第三劍都是必殺之劍。
  劍聖出劍,劍又重又緩。
  天地如有感應,發出了壹聲聲沈悶的聲響,好似喪鐘哀鳴。
  此刻,城外,柯問舟古袍破碎,傷痕累累,他衣間是血,額上是血,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壹片是完整的,尤其是小腹的壹道傷口,極深,甚至可以看到壹些蠕動的腸子。
  但他的臉色依舊古板而嚴肅,好似在做壹件神聖的事,漠視了壹切苦難。
  四人的圍殺壹刻不停地持續著,天羅地網已經布下,若柯問舟始終維持在這個水準,那接下來的每壹劍,都有可能斬下他的頭顱。
  可城中的喪鐘之鳴遠遠地傳了過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司命。
  她望了壹眼孤雲城,看到了孤城上空的劍氣——凝若實質的劍氣。
  司命瞳孔驟縮。
  “身外身?!”九靈元聖與白澤同時反應了過來。
  他們驚呼之時,夜空中已出現了壹道日晷。
  自從先前她與金翅大鵬和九靈元聖的壹戰裏,日晷破碎,她險些身死之後,她便下定決心,除非真正的生死關頭,否則絕不動用它。
  但劍氣騰起的壹顆,司命想也未想,祭出了日晷,凝結了時間,身影在她創造出的時間長河中飛掠著,以她所能抵達的最快速度,趕赴孤雲城。
  可她是來不及的。
  劍聖已算好了司命馳援的時間。
  日晷才壹亮起時,劍聖之劍便已落了下來。
  世上再無比這更決然的肅殺之意。
  柯問舟為了修劍,斬去了七情六欲,斬去了部分蕪雜的識海,甚至斬去了許多沒用的骨頭。
  他是真正為劍而生的人,劍為殺人,他的殺意亦充斥天地。
  整個孤雲城都被籠罩了,寧長久能逃去何處?
  寧長久放棄了抵禦,他拖著重傷之軀起身,亮出金烏,包裹住了自己,化作了壹線金光,竄入了城中所有可以隱蔽的幽暗處。
  但殺機就像是他的影子,無論他逃到天涯海角,都緊緊尾隨。
  古劍落下,天空中劍雲破碎,城中較高的城墻和樓房像是被壹把刀橫抹過去,整齊切過,不知是劍氣化作了天空,還是天空化作了劍氣,等它壓下之際,整個城中的人都會被殺死。
  孤雲城不僅僅是修士,還有許多祖祖輩輩生活於此的無辜百姓。
  寧長久沒有再躲。
  隱隱約約間,他感覺這壹幕在他的生命裏出現過很多次。
  天地為刀為劍,要將他斬成屍骨。
  而他所能想起的每壹世裏,他都是帶著自己的破劍殘軀,迎上那片天地。
  數千年來,他從未畏逃過。
  死亡帶來的恐懼再次被他掐滅,金烏騰飛於夜色,寧長久看著滿天的劍光,將道古純陽與太陰兩卷盡數燃燒,修羅的金影在他的手臂間層層繚繞,包裹住了他白衣的影,遠看時像壹尊大魔。
  寧長久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麽孽,自出道起就被各路妖魔看上了,壹個個要置他於死地。
  希望還能轉世啊……
  遠處,狂掠向此處的司命知道為時已晚,檀口張著,什麽也說不出來,噴吐的唯有寒意,諸多的念頭在她識海中亮起、寂滅,她忽然體會到了當初寧長久看著自己將死時的心情。
  何其絕望……
  寧長久的金影現身天空之際,原本籠罩滿城的劍意化作了壹個點,精準無比地落下。
  “不要!!!”
  司命失聲大喊,每壹粒骨骼,每壹縷發絲都在戰栗,她想象不出寧長久怎麽活下來……於是她所有的想象都破滅了,最重要的東西消失了,壹切也都失去了意義。
  司命的心中只剩下悔與恨。
  她後悔為何自己總這般倔強,每次都要死亡來提醒她愛的深刻……她無比地悔,悔得骨髓都發出銳痛。
  而其余的恨,都宣泄在了劍聖身上,她發誓要殺死他,天涯海角也要殺死他!
  孤雲城中,劍氣落下的坑深不見底。
  劍聖看著深坑,眉頭緊鎖。
  這本該是必殺之劍。
  但他無法確定自己的壹劍有沒有砍中。
  沒有時間給他細想,因為他的真身快要抵擋不住了。
  柯問舟閉上了眼,身外身緩緩消散,壹身境界融入了遠在城外的真身之中。
  壹瞬間,他的真身超越了所有人,達到了上古真仙的水準。
  哪怕他此刻境界圓融,可他傷勢太重,對決那三位絕世高手也已沒有任何勝算,他也沒打算再戰,司命離去,原本的防守薄弱了許多,他施展全部的境界,竭力斬開壹條生路,向著茫茫天地逃逸。
  三人同樣不會放過他,銜尾追去。
  司命撞毀城墻,化虹來到了那巨坑之處。
  她看著深不見底的大坑,識海順著坑壁蔓延而下,探知不到壹丁點生機。
  這是……形神俱滅了麽?
  無盡的苦楚與酸澀湧了上來。
  司命有很多話想說,卻已無人再聽了,淚水斷線般在她清冷的面頰上淌下,壹瞬間,她怔怔地看著深坑,淚流滿面。
  淚水還在旁若無人地淌著,司命的頭頂,卻忽然浮過壹抹紅影。
  什麽人?
  司命警覺擡頭,壹截紅傘落入了眼中。
  少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四師妹,妳這般傷心淚,是在為誰而流呢?”
  聲音何其熟悉。
  司命緩緩回首,看到了壹張姣好的臉,清美幽然,眸中帶笑。
  趙襄兒……
  而這少女的身邊,立著壹個雙袖垂血的少年,少年看著自己,微笑著流下了眼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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