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9·11

　　就在我們為是否繼續拷問下去猶豫不絕的時候，扳機臉色難看地推門走了進來，手裏提著個大塑料袋子，裏面飄出的濃濃血腥味和凸現在袋壁上的人臉告訴所有人這裏面是人頭，還不止壹顆。
　　“那不會是人頭吧？”坐在人群中的Honey指著扳機手裏的袋子小聲問身旁的Redback。不過她也是明知故問，所以Redback懶得理她，只是聳聳肩表示不知。
　　“妳們問完了的話，我還有事要問他們！”扳機伸手從袋中掏出壹顆血糊糊的人頭，從桌上抄起壹瓶酒倒在臉上洗凈五官，提到三個人眼前晃動起來。
　　“見過這個人嗎？”扳機鋒利的眼神在三個人臉上掃過，看到三個人沒有任何反應，便把人頭扔在地上的澡盆裏，又從袋中掏出壹顆腦袋，洗凈後在仨人眼前過了壹遍，看到仨人仍沒有反應便又扔到盆中，掏出第三顆洗凈後在仨人面前晃著，這壹次三個人雖然面上仍沒有表情，但眼球上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縮小了。
　　“OK！”扳機把剩下的壹顆人頭和袋子扔在了臉盆裏，把手中的腦袋放在茶幾上，點著根煙不急不徐地吞雲吐霧起來。
　　也許是桌上的人頭和自己項上的腦袋有太多的相似，看著面前放著的球體，總讓人產生壹種想伸手撫摸的沖動。最後快刀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把那死鬼的腦袋轉了個個兒，把臉轉過來對著大家，細細端詳起來。
　　這是壹個女人的腦袋，臉色仍未發灰，看起來死的時間不長，嬌好的肌膚和面貌顯示她很會保養，臉上的淡妝經過血跡和酒精的沖刷仍未褪去。如花似玉的美人就這麽掛了，挺可惜的！剛想到這裏就聽到公子哥“嘖嘖”的嘆惜聲傳來，看來男人都有憐香惜玉之感。
　　“看起來妳們和這個女人是認識的。我去查壹些和我們有關的事情，卻發現我的目標被人搶先了壹步。”扳機指著盆中的人頭說道，“妳們的手伸得可夠長的，軍需處都摸得門兒清。說吧，為什麽要殺掉給我們提供軍火的人？”
　　原本平視的三顆腦袋在聽到了扳機的問話後，不約而同地扭到了壹邊不再看他。
　　“不說？”扳機也慧眼識人地挑上了那個壯漢，撕開了醫生剛給他包起來的繃帶，用刀尖挑斷縫合好的線頭，頓時黏糊糊的血漿順著手腕流了出來。
　　“作為間諜和用刑高手，妳們應該知道血液占人體比重是百分之七左右，像妳這種肌肉型的應該是百分之八，妳也知道血液流出三分之壹人就會死。不過死亡不是壹件很爽的事情，我會讓妳好好體會體會的！”扳手慢條斯理地向這個男人解釋著自己在做什麽，壹邊驗清他的血型，壹邊將壹袋O型血紮在他另壹只沒有受傷的手上。壹邊放血壹邊輸血的法子，並不是很快的辦法，但只要嘗試過大量失血的人都知道那種半死不活的痛苦，大量失血帶來的冰冷和絕望感能將人的靈魂凍碎，每壹秒都像壹個世紀那麽長，扳機人工加長了這種痛苦的時限。想到面前這名壯漢將要體驗的痛苦，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隊長，其他兩個人我就沒有什麽用了。”扳機扭過頭對隊長說道，“我去調查軍火問題的時候，發現給我提供武器的軍需官已經被人幹掉了。好不容易摸到了點線索，可惜沒有抓到活口。既然他們了解底細，就留壹個讓我來問個究竟吧。”
　　“不行！天亮之後不管招沒招，我都要把人帶走。我已經通知過負責此事的聯邦調查局了，天亮我們便要用他們仨人來交換政府的特赦令，壹個都不能少。”隊長看了壹下表，離天亮只有壹個小時了。
　　扳機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背後正冷靜地打量自己流血手腕的壯漢，為難地說道：“這種受過特訓的人，不用大刑不可能這麽短時間問出什麽的。”
　　“那就看妳的本事了。”隊長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壹下顯示屏上的密碼轉身走向外屋，不過在門關上時仍不忘回頭叮囑道：“天亮的時候，我要看到的是壹整塊的活人！”
　　“Yes，Sir！”扳機喪氣地行了個軍禮，知道自己能問出個結果的可能性太小了。
　　“沒有關系！扳機，剛才那些人的反應足夠證明妳和這個軍需官沒有關系，大家都是明眼人，這些證據足夠了！”騎士滿臉疲憊地走過來，拍拍扳機的肩頭安慰道。
　　“我想，我還是去給他們加點冰，看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麽。”扳機看了我壹眼，握了握騎士的手向他笑了笑，然後繞過他走向已經開始發冷的那名壯漢。
　　看著三個人被分開後，只剩下那名大漢壹個人顫抖著在生命線上掙紮，大家都對這種文明的審訊方式失去了興趣，開始逐漸離場。而我在扳機給此人輸入體內的血漿加冰的時候，也失去了興趣。
　　我端著酒走出審訊的房間，留下津津有味地研究扳機審訊手法的Honey和Redback，出了門正好碰到了收線的隊長，看他滿臉的笑容，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有什麽好消息分享嗎？”我坐進沙發把腳架在咖啡桌上，對著隊長晃動腳尖，心裏充滿了得意，因為我能猜出隊長得到了什麽好消息，而這壹切功勞來自我抓住的這三個家夥，這多少讓我有點飄飄然。
　　“沒什麽，只是特赦令已經批下來了。”隊長搶過我手裏的酒瓶，把剩下的小半瓶威士忌壹飲而盡，用衣袖蹭幹小胡子上的酒滴高興地說，“他們很興奮，壹會兒就來接人，我們可以在自己指定的地方領取赦免令。”
　　“聽著怎麽這麽像應付劫機者似的。”我覺得美國政府給的條件很優待，但語氣很鄙視。
　　“管他呢！能不得罪當權的政府就不要得罪，這是傭兵的生存守則！”隊長拍了我腦袋壹下，把手裏的空瓶子扔給我，“我要去讓扳機下手輕點，這些家夥可是我們的護身符，死壹個都是大損失！”
　　看著隊長興奮地推門走進隔壁，我覺得自己有點像向敵人求饒的戰俘，隊長表現得越高興，我越覺得窩囊。他高興壹小部分是因為可以避開與當權者敵對，更多的是因為不用和自己的祖國開戰。
　　正當我起身想找間沒人的屋子打個盹時，隊長又拉開門冒出個腦袋說道：“天亮了妳和我壹起去，這是妳的功勞，應由妳親手接過赦免令。”
　　“OK！”謙虛對西方人不適用，還不如直截了當點好。
　　等我被隊長的大皮靴踹起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到了客廳，我發現大夥都不知哪兒去了，只有Redback摟著Honey躺在客廳的大沙發上。兩個金發碧眼、細皮嫩肉的美女衣衫不整、姿勢曖昧地倒在成堆的酒瓶和沾血的刑具中間，兩張天使般的面貌倒映在刃尖的血珠上，這絕對是壹幅頹美、殘酷的後現代主義畫作。
　　看著空空如也的審訊室，我知道那三個人早已經被接走了。看著屋中間放著的澡盆中那超出正常人全身血量的液體，我真不願去想像那家夥承受了多少痛苦。面臨死亡時，精神就如同繃直的鋼絲，不知道那家夥的鋼絲有沒有繃斷。如果有，我們肯定收獲頗豐。
　　要想從鋪滿雜物的房間走出去，而不驚動壹個遊擊戰高手，比登天還難，何況Redback在我推門進來時便已經有所察覺，所以開向曼哈頓的車上多了兩個半睡半醒的女人。
　　早晨的陽光像情人的撫摸掠過每個人的肌膚，淡淡的溫癢激起心頭壹種叫幸福的感覺。壹夜未眠的扳機紅著眼整理著手頭的資料，看樣子那個壯漢的精神鋼絲是繃斷了。
　　我們在聖彼德教堂和世貿中心的壹家古樸餐廳前下車，這間餐廳是隊長的壹個舊相識開的，地處紐約最黃金地帶，在這裏，只有兩層的小餐廳確實少見。等我們走進去才發現，這實在不是壹個高雅的餐廳，至少在我來看這和哈林區的咖啡館差不了多少。
　　不少衣著粗糙的上班族在這裏吃著廉價的早餐，更多的則是匆匆地拿上壹份三明治便沖出了大門。這是壹個時間勝過黃金的都市。
　　“羅傑！”我們正走向二樓時，壹個胖子從櫃臺後面伸出圓滾滾的腦袋叫道，“剛才來了幾個金主，包下了二樓了！”
　　“什麽？”隊長瞪著大眼吃驚地看著這個家夥，“我不是說過，我要包下二樓談點事情嗎？”
　　“他們付的是現金！我給妳留了個小桌子在角落裏。”肥佬壹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說完便縮回了腦袋，舉止和語氣都說明他只是通知隊長壹下。
　　“妳朋友？”我站在隊長身後笑問。
　　“對，我朋友！”隊長無奈地搖搖頭，壹副交友不慎的樣子。
　　“沒關系，至少他給我們留了個位置。”我看到隊長調整手表，裏面顯示出其他隊員的位置，他們已經在這裏埋伏起來了。
　　等上了二樓我就明白了為什麽隊長會挑這個房間。餐廳二樓雖然仍不上檔次，但很有特色的便是黑色單面玻璃構成的圍墻和屋頂，坐在這裏可以90度地仰望高聳入雲的世貿中心。而民用的單面玻璃根本沒有辦法阻擋軍用的光譜分析瞄準具，不管誰使用這些瞄具，我們都會毫無遮掩地袒露在他面前。
　　當我們剛踏上二樓的地板，數只粗壯的大手便伸到了我們面前，八個頭戴白巾的黑衣大漢攔住了我們。
　　“這裏已經被我們包下了，請妳們去別處吧！”其中壹個最高最壯的大漢操著熟練的英語對我說道。
　　“是嗎？可是我的朋友就坐在那裏等著我呢！”隊長指著角落裏克萊森·施密斯白宮幕僚長和查理·本特上校。他們倆沒有穿軍裝，都很隨意地套了件夾克，像平常的上班族壹樣坐在那裏品著咖啡，看著報紙。
　　“那也不行！我們允許兩個人待在這層樓已經是最大容忍限度了，妳們人太多了，不能上了！”大漢向我們身後看了壹下，確定只有我們六人後，向不遠處圍坐在東南角的壹大桌人看了壹眼，回頭頗為不講理地說道。
　　“妳……”身後的Redback要不是被我拉著，早壹腳踹在他的臉上了。這女人如果沒有睡好的話，脾氣臭得像變質的鹹雞蛋壹樣。
　　小巴克仍穿著超誇張的大襠褲和棒球衫壹步三搖地湊到前面，對著幾個大漢晃著大禿腦袋叫道：“紐約什麽時候他媽的改交易市場了？壹群他媽的賣油的牛B什麽，找操是不是？”
　　“啊！”他話還沒講完幾個大漢怪叫著就要沖過來，沖在最前面的是壹個比我還高的大胡子，揮動如錘的拳頭壹記側勾拳便砸向巴克的耳根。巴克還沒有動手，我就覺得頭頂上壹陣風動，Redback醞釀了好久的倒槌腿終於派上用場了。別看她個子和這個大漢差了十公分，但這小妮子的彈跳力很驚人，她蹦起來半米高，左腿如鞭掄圓了，由上至下貫在大漢的鼻梁上，藏了鋼板的軍靴後跟加上離心力，如同鐵錘壹樣砸向那向前沖的大胡子。在血花飛濺中所有人都剎住了身子，看著兩百多斤的大漢飛出壹米多遠，重重地摔在桌椅中，將地板砸得直顫。
　　“踢不死妳丫小樣的！”Redback從我這裏學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狠話終於派上了用場。
　　“踢不死小丫挺的！”我糾正她的錯誤，Redback是個很謙恭的學生，馬上又重復了壹遍，語氣囂張極了。
　　幾個大漢起初是被Redback這個纖細的小女人有這麽大力量給驚到了，等到她第二次叫囂的時候，他們已經都恢復過來了，紛紛叫嚷著沖了上來，遠處靠近那桌主人的保鏢已經排成人墻將幾位年輕人擋在我們視線外，手插進了西裝中，看樣子身上都帶著家夥。
　　“別浪費時間！”隊長不耐煩地低聲下了命令。
　　隊長聲音還沒落，我和巴克、扳機便將沖上來的保鏢撂倒在地。觸手的肉感告訴我們這些人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武者，雖然健身也能將肌肉練起來，但和軍事訓煉逼出來的體質是不同的。最大的區別是抗擊打能力的不同，這些人身上傳來的如同巖石般的堅硬質感是千錘百煉才鍛造出來的，如果是普通人根本打不動他們，可惜他們碰到的是我們這些連巖石都能砸碎的破壞者。
　　看著滿地的呻吟者，隊長很滿意地拍拍我們的肩頭，笑著欲跨過失敗者走向我們的座位，剛壹擡腳我便看到兩道寒光從那排保鏢身後飛來，我來不及細想便拔出手槍本能地向著銀光開了兩槍。
　　“當！當！”兩聲細響，兩把細長的軍用飛刀被我擊歪了準頭，紮在了離我們不遠的地板上，藍汪汪的鋒刃上冒著熱氣的缺口散出淡淡的腥味。
　　刀身煨了毒！我皺了皺眉頭。使用這種鋒刃超長、質量輕飄的飛刀本來就很考驗投手的功力，再煨上毒更加大了投擲難度，什麽人喜歡使用如此狠毒的暗器？想到這裏我不禁向刀子飛來的方向望了壹眼，看到的是壹雙隱在高高人墻後的細長瞇瞇眼，半閉的單眼皮中閃動著懾人的冷光。由於被前面身體壯碩的保鏢阻擋，他的臉我看不細致，不過從膚色可以看出應該是個黃種人。
　　由於我拔了槍，原本就早有戒備的保鏢們也紛紛拔出了家夥。清壹色的MP5K短沖，人手壹把，看看我們大家手裏的小手槍，即使我們每人有兩把也被他們從火力上壓制住了。我這個恨呀，今天出門怎麽沒多帶點武器？就算裝上兩顆手雷也好呀。
　　“放下槍！”
　　“操妳媽！妳們先放下槍！”
　　“放下槍！妳們沒有贏的希望！”
　　“有本事開槍呀！”
　　“……我數三聲……”兩幫人端著槍伸長脖子對叫起來。不同的是我們壹邊叫壹邊向可以躲藏的掩體靠近，這群保鏢因為有職責在身，只有看著我們藏好卻不能挪動分毫。等我按著Honey的腦袋躲到最近的柱子後面後，我剛開始的沮喪頓時煙消雲散。
　　這群人畢竟只是普通軍人或普通特戰隊，因為他們犯了所有好保鏢都不會犯的毛病——遲疑！如果換成我們，從第壹聲槍響我們便會將眼前所有非己方人員打成蜂窩。給敵人喘息的時間便是把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兩群人隔著幾張咖啡桌繼續叫囂著，只是這時候兩群人臉上的神色已經掉了個個兒，狼群的大夥都開始面帶笑容，而那排保鏢，各個如同吃了黃連似的欲哭無淚。
　　“都把槍給我放下！”餐廳老板的聲音從樓梯外傳來，他和兩個超級大胖子，穿著防彈衣端著百發彈鼓的M4沖了上來，最後面的壹個還抱著12發的轉輪榴彈發射器，他們壹上來便成了火力最強大的壹方，我們兩邊都不敢先動手了。
　　“別沖動！”由於沖突發生得過快，克萊森·施密斯和查理·本特放下咖啡沖過來時，兩幫人馬已經亮出了家夥，長短十幾條家夥嚇得他們兩個先躲了起來。等到餐廳老板和他的肥佬軍團沖上來後，他們看情況得到了控制，才從桌子下面伸出手叫了起來。
　　“別開火！”隊長伸手壓下了我的槍口，因為他看到遠處那桌年輕人站了起來。
　　“怎麽了？”我們已經得到了遠處埋伏的狙擊手的確認，只要壹接火，用不了兩秒鐘就可以把整個二層的所有生命送上西天。
　　“那幾個都是中東的王室和貴族。”隊長對著無線電講了兩句話便收起槍走了出來。
　　“哈辛王子，沒想到在這裏碰到妳！”隊長看樣子和其中壹個小個子的中東貴族認識。
　　“羅傑隊長，好久不見！”哈辛王子很惱怒地瞪了壹眼仍躺在地上無法起身的保鏢，伸手示意其他保鏢放下槍後，對著隊長笑道。
　　“致上所有的敬意！抱歉打擾妳們的早茶，我們並不知道這些人是妳的保鏢。”隊長表現得很謙恭，我們幾個也沒有辦法，只好跟著放下槍對那個年輕人行禮。
　　“我接受妳的道歉！”哈辛王子像所有王室成員壹樣，具有壹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而我討厭這種不平等的歧視，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作為誠意的表示，妳屬下的壹切損失都由我來補償。妳可以把賬單寄給我們！”隊長畢竟是老狐貍，壹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既然是誤會，那就沒有關系！”哈辛王子笑了笑走回自己的位置。從人墻讓出的縫隙中，我看到了那個扔飛刀的黃種人，他個子不高，長得很東方化，扁平的五官，低矮的鼻梁，下嘴線被壹道疤痕垂直切開，他站在桌子旁另壹個東方人身後，那個男人方臉大眼，四十上下，衣著考究，看樣子應該是他的雇主。桌旁其他人都三十歲上下，穿著昂貴的西裝，戴著阿拉伯頭巾，坐在那裏有恃無恐地看著我們。
　　“他們是誰？”我對中東的了解不多，畢竟和他們的合作比較少。
　　“人很雜，有沙特的王室，有中東的富商和貴族，但都不是黑道的！”隊長壓低聲音說道。
　　“有錢人？”我看了壹眼身後的人群。奇怪極了，這群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聚到這個破舊的小餐廳幹什麽？這裏沒有魚子醬也沒有松露，可不是他們喜歡來的地方。
　　“不管他們！辦自己的事要緊。”隊長帶著大家坐到克萊森·施密斯和查理·本特面前，不再談論剛才虎頭蛇尾的意外沖突。
　　克萊森和查理很爽快，直接掏出特赦令遞了過來。隊長示意我接下，當那張簽著美國總統大名的薄紙握在手中的時候，我頗有些不以為然。壹張薄紙能代表什麽？難道沒了這張紙我就死定了？不過既然隊長這麽看重，少點麻煩總比多點強。
　　既然沒有什麽重要的儀式，克萊森和查理給了我們這張紙便走了，我們幾個沒有吃早飯的人叫了杯咖啡坐下準備愉快地享受壹頓。當巨大的爆炸聲傳來的時候，我知道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壹刻。壹架美國767航班帶著巨大的噪音沖進高聳的世貿北樓時，巨大的爆炸聲震天動地。所有人都仰著腦袋傻在了那裏，當雪花般的紙片夾雜著無數磚石碎片從天而降後，我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飛機在樓上炸響時，餐廳中靜極了，這種安靜持續了十多分鐘，直到第二架飛機再壹次帶著呼嘯聲壹頭紮進了世貿南樓。
　　這是有預謀的襲擊！當我意識到這壹點時，腦中閃過的惟壹的念頭便是：還真有比我們膽子大的！
　　盯著世貿大樓上兩個碩大的黑洞，我心中泛起壹陣陣的惡寒。2001年9月11日，星期二，早上9點5分，我見證了新世紀最大最恐怖的襲擊，也是美國本土所遭受的最嚴重襲擊。
　　街上行人絕望的哭叫聲從打開的窗口傳來，我看了壹眼遠處的中東人，他們沒有任何驚訝，看著無數渾身著火的人從壹百多層的高樓上跳下來，就像看壹部引人入勝的災難電影壹樣平靜。
　　隊長從驚訝中醒來便大叫壹聲，帶著大家沖出了餐廳，想要沖進大樓救人，但出了餐廳的門就發現這種想法是多麽的天真，紐約寬闊的街道上被逃難的人群擠得水泄不通。無數的警車和消防車根本擠不到雙子樓跟前，消防員只好步行，像不要命的工蟻壹樣沖進熊熊燃燒的雙子樓，壹批批灰頭土臉的受害者尖叫著、痛哭著，在消防隊員的攙扶下逃了出來。我們沖到百米外便再也無法前進壹步。
　　悲劇發生在10∶03，在無數消防員沖進大樓，更多的工作人員還沒撤出時，美國紐約世界貿易中心南樓倒塌了。上萬噸的樓體碎塊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崩塌而下，將無數來不及逃生的人吞噬在萬丈煙塵之中。
　　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過後，我們被大地傳來的震顫掀倒在地，剛爬起來，百米高的灰塵夾雜著呼嘯的石屑便撲面而來。我只來得及掀起衣服蓋住Redback和Honey的腦袋，無數細小的碎屑就立即撲打在我們結實的衣料上，我感到背後如同被子彈擊中似的巨痛。刺鼻的水泥味嗆得我們不停地咳嗽，眼剛睜開壹條縫，灰塵便擠了進來，磨得眼珠酸痛流淚。我們幾個這時再也沒有了英勇救人的念頭，紛紛閉著眼慌不擇路地想要摸回去。
　　等過了二十多分鐘，煙塵稍散後我們才勉強睜開眼望去，原本高聳入雲的雙子樓，現在只剩下冒著煙的北樓孤零零地豎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看著北樓墻體不斷擴大的裂縫，我們知道它也逃脫不了倒塌的命運。但我們和無數呆立在街頭的人們壹樣，心中雖然仍有前往救人的沖動，但四肢使不上壹點力氣，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壹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更多走投無路的人像紙玩具壹樣從高聳入雲的北樓跳下。
　　等到北樓在二十分鐘後崩塌時，致命的濃煙和粉塵再次四處彌漫，嚴嚴實實地遮蔽了曼哈頓的天空。成千上萬的人尖叫著從我們身後跑過，這些慌忙逃命的人從頭到腳粘滿灰白色的粉塵，那樣子看上去就像鬼壹樣。
　　我們灰頭土臉地楞在那裏，直到數輛豪華轎車在警車的引導下，拉著刺耳的警笛停在我們身邊，才把我們從失神中喚醒。扭頭望去才發現，那群中東貴族在大量黑衣人的保護下平靜地鉆進了防彈轎車內，在經過我們身旁時，這群人中傳來壹句低語：“我早就通知過他們，不出預料！還是這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