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抉擇？不，那是必然的道路。

　　老教皇的祈禱聲停止，但是周圍的那壹層光罩依舊穩定，在這光幕之下，閉合的雙目緩緩睜開。
　　身後的殺氣與法術波動沒有絲毫的掩飾，落入耳中的依舊是那熟悉的聲音，依舊是那熟悉的外號，但是其中的冰冷語調卻分明在告知著教皇，身後的，早已經不再是那個曾經靦腆羞澀的少年法師。
　　“呵……”
　　輕笑壹聲，教皇的雙目看著眼前正由自己所庇佑的熟悉場景——這裏是曾經他無數次被罰著打掃的地方，怎麽能不熟悉？看著那壹張張或是熟悉，或是陌生，但是全部沒有絲毫恐懼的臉龐，澄澈的瞳中閃爍著溫和坦然的笑意。
　　這是遊戲嗎？這是選擇嗎？
　　不是啊……
　　因為選擇自始至終，只有壹個，這樣怎麽能夠算是選擇？
　　低低笑了聲，老者的嘴角微微挑起，那蒼老的臉龐之上突地就露出了壹抹壞笑：
　　“看來妳真的不是埃德蒙。”
　　“當初看得最起勁的，可不就是妳？”
　　調笑的聲音落下，卻再也得不到那靦腆的法師慌亂的解釋，教皇心中低低嘆息了壹聲，雙目緩緩閉合，心中並沒有恐慌或者決絕，甚至於是連壹絲波動都沒有。
　　平安喜樂，沈靜無波。
　　就如同是少年時期在做著早課，像是成為教皇之後，每日裏看著夕陽下靜謐的聖城。
　　下壹刻，依舊溫和沈靜的詠唱聲伴隨著越發渾厚的法術波動而響起。
　　籠罩在上空的光罩猛然壹亮，亮度不曾消退，而是化為了凝固的色澤，這樣，即便是持有者死去，依舊有壹定的時間留給騎士們做出反應，而在此時，身後不斷上升的法術波動終於抵達了巔峰。
　　嗡嗡嗡～
　　有如實質的精神力波動在現世引發了變化，璀璨的銀藍色光芒在教皇的身後浮現，逆著這璀璨的光輝，教皇緩緩睜開了雙目，嘴角噙著溫和的微笑，註視著那庇佑於光罩之下的人類，慈和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念下了最後的兩句話。
　　“火焰將燃盡柴薪，但是大地之上，仍有余燼殘存……”
　　“……火光終將從這余燼中誕生……”
　　下壹刻，巨大的精神波動狠狠撞入了教皇的靈魂當中，老者的瞳孔驟然放大，嘴角噙著的壹抹微笑隨即凝固，目光在失去光輝之前望向了遠空，這余生最後壹瞥的目光當中，沒有不正經，沒有肆意的壞笑意味，只有無盡的溫和和眷戀。
　　真希望，能夠壹直看著聖城這平靜的生活啊，真希望……
　　這個世界，到處都可以有那樣平靜的生活……
　　轟！！
　　銀藍色的光芒猛地大亮，隨即伴隨著教皇的生機壹起緩緩斂去，原地出現的老者依舊半跪在地的模樣，嘴角噙著壹抹微笑，雙手合攏在前，似乎依舊在祈禱著，似乎下壹秒依舊可能壹個潛行直接消失，然後看著嚇了壹大跳的人們露出壞笑，但是，已經不可能了……
　　老者銀白的頭發幾乎是瞬間失去了光澤，化為了枯草般蒼白的顏色。
　　“…………”
　　沈默著收回了手掌，看著因為精神壁壘的破碎而撲到了教皇身上不敢置信，雙目含淚的碧翠絲，大法師埃德蒙眼中閃過了壹陣瘋狂的扭曲和掙紮，但是伴隨著那縷猩紅色澤在瞳中再度閃過，這抹堪稱是決死掙紮的扭曲神色也還是不甘心地緩緩消散。
　　大法師‘埃德蒙’微微握了握手掌，嘴角咧開了壹個猙獰的笑意。
　　“教皇……死了……”
　　“呵……贊美永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此時，戰場當中突地傳來了壹聲淒厲到極致的哀嚎咆哮，宛如孤狼泣月，下壹刻，如同被解開了封印的惡魔，瘋狂到恐怖的殺氣猛地四處橫掃，壹片血紅的鬥氣光焰猛地沖天而起，將這片天地暈染成獨屬於殺戮的痕跡。
　　在這光焰之下，伴隨著牧羊人的死去，戰場之上曾經縱橫無雙，肆意殺戮的惡鬼，再度重臨於世……
　　“苛啊啊啊啊……”
　　嘶吼的聲音緩緩變低，老騎士原本挺直的身軀佝僂了下來，身子不住地微微顫抖，身上原本純白的鬥氣光焰逐漸被殺氣所暈染成了血紅的顏色，騎士劍直接脫手，倒插在地面上，但是即便如此，周圍狂亂的黑魔卻也如同被徹底凍結了壹般，絲毫不敢靠近老者。
　　在那蒼老的雙目當中，道道血絲不住地彌漫。
　　“怎麽會……他怎麽會……氣息怎麽會消失……”
　　“怎麽會死……怎麽會……”
　　“妳好，我叫約書亞，我可是教皇的孫子，我必然是未來的教皇，所以妳可要尊重我。”
　　“唉嘿嘿，妳要不要壹起看壹下，那邊妹子的身材簡直完美，做修女太可惜了嘛～教皇？切~顯然妹子更重要壹點，不！很多很多點！有妹子，亡靈才會去做教皇，累死！”
　　“咳咳，那什麽，我還缺壹個隊友，要不要壹起……”
　　“沒事吧！妳的傷勢好重！等壹下！”
　　“妳的殺氣太重了，妳應該找個修身養性的法子嘛～要不然妳遲早要完，哪裏會有人會喜歡妳啊。”
　　“什麽？不會音樂，對文學也沒興趣，花藝茶道壹竅不通……好吧，我的天，妳這樣只能夠去禮堂擦木雕了唉～”
　　“妳給我聽著！弗蘭克思，我不許妳死！給我聽著！活下來！”
　　“老了以後，我們去看看以前戰鬥的地方吧……幾十年了，總歸，還是要看看的……”
　　無數紛紛雜雜的記憶在腦海中穿梭。
　　不著調的，溫和的，誠懇的……年輕的稚嫩的蒼老的……
　　全部全部全部都沒有了！！
　　“我要……成為教皇！”
　　“我要守護這座城市！守護這裏的人民，在我死之前，沒有人能夠越得過我！！！”五十年前，面容俊朗的年輕牧師隨手揮舞著月白色的聖器，伴隨著無比璀璨明亮的光，將荊棘之環隨意戴在頭上。
　　嘴角浮現壹抹壞壞的笑：
　　“畢竟吶，聖城的小姐姐可是很好看的！”
　　“作為隊友，妳要幫我，這是教皇的囑托來著，可比十個小姐姐都重要！”
　　七歲相識，十六歲並肩，生死鏖戰七年，同生共死七年，隨即化為守護聖城與人類的兵刃，駐守於此四十三年，壹直壹直走到現在，走到劍鋒已殘，走到當年意氣風發的青年已然垂垂老矣……
　　走到下壹代即將成長起來。
　　卻，真的走了……
　　“不可原諒……異端……-”
　　老騎士低垂的頭緩緩擡起，雙目血紅，渾身上下恐怖的殺氣四溢，神情猙獰而恐怖，那神態比之於惡魔更像是蔑視生命的惡魔——
　　他確實是，
　　曾經是，惡魔！
　　弗蘭克思·赫士列特，裁決者，異端審判長，以無數生命堆積起來的勝利，以無數硬生生拼殺出來的戰績，震懾著五大王國！
　　瘋狂的殺氣肆意咆哮，宛如惡龍。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