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有緣~

　　第二天的淩晨，妖怪首無推開大門，準備清掃院落前的落葉，但是大門只是剛剛比推開，就有壹個坐在臺階上的小小身影，小腦袋正壹點壹點的，首無微微壹怔，目光就垂落在了少女身上極為顯眼的衣物。
　　白衣緋裙，滿頭烏發如瀑垂落。
　　巫女！
　　而在同時，那壹點壹點的小腦袋重重向下壹垂，齋藤熏身子穩穩壹顫，隨即就轉醒了過來，神色還帶著些許茫然，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轉過頭來看著有些呆滯的‘首無’，微微壹楞，就露出了壹個燦爛的微笑。
　　“妳好。”
　　砰！
　　下壹刻，‘首無’的身子微微壹顫，手掌用力啪的壹聲直接將朱紅色的大門重重地關上，齋藤熏的小臉微微壹僵，隨即便直接壹把撲在了大門上，手掌攥緊成拳，重重地拍著大門。
　　“餵餵餵！幹嘛把門關上！”
　　“我來找人，不是，找神啊！”
　　“請開開門！您這樣是犯法的您知道嗎？！”
　　犯法？
　　而在門的另壹邊，‘首無’嘴角微微抽了壹下——
　　壹名氣息極為純凈的巫女，在淩晨五點的時候跑到百鬼之王的宅邸外面說是要找神明？
　　“我壹定是還沒有睡醒……”
　　…………………………………………………
　　片刻之後，北鬥客房之中。
　　“唔唔唔，好吃，真好吃……”
　　楚烈盤坐在座墊上，看著眼前跪坐著的少女狼吞虎咽地吃著食物，微微側過頭來，對著壹旁的‘首無’開口：“不好意思，麻煩再拿壹份食物。”
　　“好，好的。”
　　“閣下稍等。”
　　保持著壹副青年模樣的‘首無’微微呆了壹下，隨即便忙不叠地答應下來，轉身快步離去，楚烈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那腮幫子因為太多食物而微微鼓起的少女，微微搖了搖頭，面容上帶著壹絲柔和，緩聲道：
　　“不用著急，還有很多。”
　　“慢點吃。”
　　“嗯嗯，謝謝神明大人。”
　　齋藤熏小腦袋飛快點著，但是桌子上食物的消失速度卻絲毫沒有減緩，用手指拈起了最後壹塊壽司，直接塞到了鼓囊囊的小嘴裏，順手就從桌上拿起了壹個杯子，直接壹飲而盡，咽下了嘴裏的食物，小臉上露出了壹抹滿足和放松的神情，大大哈出了壹口氣：
　　“好甜的牛奶……”
　　“超~~滿足啊！”
　　“………………”
　　楚烈看了看自己還沒有喝壹口，就已經宣告死亡的牛奶，嘴角微微壹抽，目光看向了滿臉小幸福的小巫女，開口道：“既然吃飽了，那麽說吧，妳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
　　“還有……妳這壹天遇到了什麽事情嗎？我給妳留下的護身手段怎麽已經消失了？”
　　“啊~神明大人您是說這個‘劍影’嗎？”
　　齋藤熏楞了壹下，隨即手掌就摸了摸自己光潔的額頭，開口笑道：
　　“已經用掉了啊，不過我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啦。”
　　“……這樣。”
　　楚烈微微頷首，並沒有深究少女是怎麽用掉的，他以為壹些事情對這個倔強的小巫女有些好感，但是卻並不代表他會有興趣去挖掘別人的隱私，當下轉移話題開口問道：
　　“那，妳是有其他事情來找我？”
　　“說說看。”
　　“如果不是很麻煩，我會幫妳。”
　　“啊……？！那太棒了！”
　　齋藤熏的右拳重重地打在了自己的左掌上，笑地極為燦爛，，朝後挪了幾下，隨即收斂了自己的神色，肅正衣冠，便是柔柔下拜。
　　白皙的手掌在身前相對，手指相接，隨即衣擺便如雲霧般柔和的鋪展在地，少女的額頭輕輕觸及在手背上，聲音柔軟，卻鄭重而肅然。
　　“在下齋藤熏，齋藤分家巫女。”
　　“請允許在下隨侍在您的身邊，神明大人！”
　　“……我不是什麽神明。”
　　楚烈微微頭痛地閉上了眼睛，扣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開口糾正道：“叫我楚烈。”
　　“神名，不可輕喚。”
　　齋藤熏柔柔的聲音響起，依舊保持著那壹副下拜的姿態：“巫女為侍奉神明之人，神明為靈。”
　　“這便是熏唯壹的祈求。”
　　楚烈微微皺眉，便要開口拒絕，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少女小心翼翼地擡起小腦袋來，偷眼看著楚烈，臉上的神情就像是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奶貓壹樣楚楚可憐，令楚烈拒絕的話語直接梗在了喉間，難以說出。
　　這要比拔劍斬下邪魔的頭顱還要令楚烈頭痛。
　　但是邪魔是要殺的，而那拒絕的話也是要說的，世界上的事情那麽多，又怎麽可以說是很難就不去做的？
　　“抱歉，我……”
　　“嘀——”
　　就在此時，系統機械般的聲音驟然在楚烈的耳邊響起，令他的神色微微壹怔，嘴中的拒絕也隨之戛然而止。
　　“系統察覺到宿主的神位牌。”
　　“系統發現虔信者，該虔信者為神職人員·巫女。”
　　“系統建議宿主保留此人，以其為樞紐，可以強行撬動黎明聖劍之中所蘊含的‘法·破曉’。”
　　“請按照本世界世界規則簽訂契約，簽訂之後，該巫女將屬於宿主所有，成為……”
　　系統的最後的話語逐漸模糊，聽不真切，令楚烈眉頭微微皺起，但是系統話語中的意義卻已經足夠清楚，楚烈眸中神色微微閃動，隨即看向了滿臉患得患失神色的巫女，心中衡量了片刻之後，抿了抿唇緩緩開口：
　　“妳真的想要跟著我？”
　　“嗯嗯嗯！”
　　齋藤熏的小腦袋點的飛快，楚烈輕輕呼出壹口濁氣，沈聲問道：
　　“跟著我的話，妳會有生命危險，可能永遠回不到妳的家鄉，見不到妳的家人。”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沒有神明，巫女的存在就是不完整的。”
　　齋藤熏再度下拜，神色虔誠，聲音柔軟，但是其中的堅定即便是楚烈也極為清晰，令他雙目中神色越發幽深，右手輕扣黎明聖劍，而左手之上，這個世界的規則化為淡金色的流光糾纏不休，冷澈沈靜的聲音隨即繼續響起，壹字壹頓，宛如叩問。
　　“……妳將會進入戰場，也有可能死在那裏。”
　　而那應答，亦沒有絲毫的猶豫。
　　“神明所在，吾等身之所在，魂之所在。”
　　“我……也隨時可能戰死。”
　　“那麽……”
　　齋藤熏直起身來，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認真地看著楚烈，黑發如瀑般滑落在背後，和緋群白衣壹同鋪展在地，形成了瑰麗奪目的花卉，而在花卉最中央，壹對澄澈幹凈的眸子看著楚烈，巫女嘴角有壹抹微笑，溫軟宛如天際澄澈的風，遠方閃耀的海，宛如雪落下來最幹凈的輕語。
　　“我的魂魄將會消散在您的身邊。”
　　“巫女，乃是侍奉神明之人。”
　　“無論是神界，人間，還是彼岸花盛開的黃泉之畔，這壹點都永遠不會改變。”
　　“……”
　　“妳的願望，我確實聽到了……”
　　感覺到那話語中的誠摯堅定，楚烈心中也不由動容，輕輕呼出了壹口濁氣，糾纏著某種規則的手掌輕輕按在了齋藤熏的額頭，淡淡的金光掃動著，迎著那宛如晨曦壹般晶瑩的光輝，齋藤熏似乎看到楚烈微微笑起來，那笑容很微弱，但是卻如同是從山巔之上吹拂下來的風，令少女舒服地瞇起了眼睛，而在同時，壹抹淩厲的氣出現在了她的額頭。
　　在那宛如山風而下的微笑之中，楚烈的聲音響起：
　　“齋藤熏……汝為有緣人。”
　　“我允許妳比眷屬更為長久地跟隨我。”
　　“願妳我不失此緣。”
　　“如此，契成。”
　　淡金色的流光緩緩散去，齋藤熏擡眸安靜地看著楚烈，有風回廊，院落之中永不雕零散去的櫻花飛舞，順著這風從窗中而入，散在少女的黑發上，氣質安靜而純凈，不似人間中人。
　　咕咕……
　　但是就在此時，少女的肚子裏突然傳出壹陣古怪的聲音，隨即在楚烈古怪的目光中壹把抱住了自己的小肚子，臉龐羞得通紅，片刻後才以細弱蚊蠅的聲音開口道：
　　“神明大人，我……有些餓……”
　　楚烈壹怔，目光不自覺從壹旁木桌上幹幹凈凈的餐盤上掃過，嘴上卻開口道：
　　“放心。”
　　“首無他已經去取食物了，應該也快回來了。”
　　“……嗯。”
　　而在同時，北鬥客房之外。
　　首無捧著餐盤，想要驚呼的嘴巴被壹起的鴉天狗緊緊抱住，不知道是因為窒息還是恐懼，那張俊秀的面龐壹片慘白，雙目滿是驚慌失措。
　　源家的家宅之中，魑魅魍魎之主，百鬼夜行之王大天狗的家宅之中……
　　住著壹位神明？！
　　噗通~
　　首無直接壹屁股坐在了地上，發出了壹聲大響，低低呢喃道：
　　“魑魅魍魎之主啊……”
　　壹旁飛著的鴉天狗氣急敗壞地壹把把首無的腦袋抱起來，朝著後面飛去，低聲臭罵道：
　　“還不趕緊走！”
　　“去通知總大將！”
　　“哦哦！”
　　鴉天狗的懷裏面，那個頭顱恍然大悟恩了聲，那個身軀放下餐盤，就以極快的速度追了上來，和他的頭以及鴉天狗壹起朝著老者的房間跑去。
　　嘩啦——
　　而在此時，楚烈壹把拉開了大門，目光低垂落在了餐盤之上，又擡頭看向了不遠處拐角處落下的黑羽，微微搖頭。
　　在這兩天時不時的試探之中，他早猜出了老者把他看作了神明之類的存在。
　　因此，剛剛兩只小妖的行為他直接無視了，端著餐盤就走了回去。
　　而片刻之後，大天狗房間之中。
　　“什麽，總大將，您知道了？！”
　　鴉天狗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老者，滿臉駭然之色，嘴唇張合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後者卻只是隨意喝了壹口茶，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放心，他和我們沒有敵意。”
　　“另外，妳把這封信，帶回給妳的父親，馬上啟程。”
　　少年人模樣的鴉天狗微微壹楞，就看到了老者放在桌上的壹封信，信箋之上黑羽飛揚於孤峰之巔，令他的神色驟然壹呆，隨即馬上變得極為肅然，雙手接過了那封信，毫不猶豫直接轉身飛出。
　　這是魑魅魍魎之主的親筆信，下轄鬼怪，莫敢不從。
　　從昨天夜裏開始，就有壹封封同樣的信被妖怪帶出這座古老的宅邸。
　　這是第九十七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