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抓蛐蛐

　　這種竹子嬰兒車後世可能都看不見了，這個車裏有三塊擋板，可以任意搭配組合，讓車變成好幾種形態。當三塊板都平鋪在中層時，這輛車就變成了壹張嬰兒床，車的兩頭還有小門可以打開，增加床的長度。當把中間那壹塊板放到上層之後，嬰兒車又變成了壹輛可以讓兩個小孩對著坐，中間還有壹個小桌子的推車，可以推著壹對兒孩子上街，而且孩子面對面坐著，該玩還是該寫字，都不影響。
　　如果把三塊板都收起來，那竹子車就變成了壹輛小型載重車，推200斤白菜回來不再話下，急了還裝幾百塊蜂窩煤。洪濤也不知道這個車是誰設計的，簡直就是絕了，非常符合當時的生活條件，既便宜又多功能，小孩用完了也不浪費，家裏大人照樣能用。
　　現在洪濤就充當了家裏的大人，推著金月和張大江走在東四北大街上，他打算再去委托商店裏看壹看，還有什麽好貨色沒有。再次來到商店門口，洪濤給金月和張大江壹人買了壹根大雪糕，讓他們倆坐在竹子車裏繼續寫功課，然後自己走進了商店裏。
　　“嘿，小孩兒，來來來，妳不是要蛐蛐罐兒嘛，又有貨了，過來看看來。”洪濤剛進入商店，櫃臺後面那個男售貨員就像看到財神爺壹樣熱情的招呼上了，由於洪濤沒事兒就在這幾家委托商店裏轉悠，身份還特別特殊，這幾家商店的售貨員基本都認識他了。
　　“這和我上次買的那個蛐蛐罐是壹套吧？還是那個人賣的嗎？”洪濤看著櫃臺上那4個蛐蛐罐兒，怎麽看怎麽眼熟，蓋子下面的款兒都是壹樣的，如果不是裏面還沒砸底，洪濤甚至以為自己家裏的蛐蛐罐被人偷了，又賣到這裏來了。
　　“這我沒法告訴妳，妳又不是第壹次來了，這個規矩妳還不懂？要不要？”售貨員沒告訴洪濤賣家是誰，這是委托商店裏的規矩，如果把賣家告訴買家，那商店還怎麽吃中間的手續費。
　　“要！您給我找個東西裝裝，別碰壞了。”洪濤當然懂這個規矩，也就不再追問了。
　　“對了，還有這些玩意，那個賣家說是壹套的。”售貨員伸手從後面的貨架上又拿起壹些東西，扔在了櫃臺上。
　　“這是什麽玩意啊？……他沒說這是什麽？”洪濤伸手拿起壹個來看了看，材質好像是骨頭做的，壹寸寬、3寸長，幾毫米厚，上面啥東西都沒有。
　　“我哪兒知道啊，他說是和這些蛐蛐罐配套的，壹個罐子壹個，這是4個，另外還多給了4個，不知道什麽意思，妳自己琢磨去吧。”售貨員找來壹個木頭箱子，裏賣還有稻草，不知道原來是裝什麽用的，不過裝這個4個罐子倒挺合適。
　　“謝謝您啊！等我會兒，我出去壹下……”洪濤沒接那個箱子，而是招呼了壹聲，轉身跑了出去。
　　“大叔……這是我的壹點心意，下次要再有這種玩意，您受累，幫我留留，我隔三差五肯定來壹趟，百分百買，您不用擔心砸手裏，怎麽樣？”過了幾分鐘，洪濤壹溜小跑又回來了，湊到櫃臺邊上，左右看了看沒人註意，伸手遞給售貨員壹盒牡丹煙。
　　“哎呦，妳比那些貨串子可懂事多了，那幫孫子天天凈拿嘴填忽我，沒壹點兒正經的，妳放心吧，有貨我給妳留著，賣不出也不他們丫的！”售貨員的後槽牙馬上就露出來了，壹盒牡丹煙8毛5分錢，已經算是好煙了。
　　“得嘞，那就麻煩您了啊！”洪濤本來是想買盒1塊3毛1的中華煙來著，結果邊上的小賣部裏沒賣的，現在看來，牡丹煙就足夠了，還幫自己省了好幾根大雪糕錢。
　　“哦，對了，您看見那二爺了嗎？”洪濤突然又想起了那個老頭，自從上次見到他之後，壹直也沒再見面，他還有好多東西想問呢。
　　“……沒……妳問他幹嘛？”售貨員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
　　“嗨，也沒急事兒，就是想讓他給我講講這些罐子的知識，成，您忙著，我走了。”洪濤並沒發現售貨員的表情，他根本就沒回頭。
　　“走嘍，回家嘍！小心點啊，別給我踩壞了！”洪濤抱著小箱子回到竹子車旁邊，把箱子放到了金月坐著的擋板下面，還特意叮囑了他們倆壹聲，然後推著小車繼續上路，往東單方向走去，那邊還有壹個委托商店。
　　農歷6月29，公歷8月5號，星期三，這壹天晚上洪濤姥姥家裏又坐了壹大桌子人，今天姥爺特意去牛街買回來8斤羊肉片和壹堆牛肚、牛百葉，點上銅鍋子，要在家裏涮羊肉。要說今天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其實啥也不是，今天立秋，按照京城的風俗習慣，這壹天要貼秋膘。
　　貼秋膘的意思就是吃點油水大的東西，把整個苦夏裏失去的營養補壹補，然後準備熬過寒冷的冬天。往年貼秋膘也就是飽壹頓油渣韭菜餃子，不過今年市場上賣的主副食明顯多了起來，不光豬肉、雞蛋、麻醬、香油的定額都提高了壹點，就連平時很少見的牛羊肉也都露面了。東單菜市場裏還有了豬肉白菜餡的速凍餃子賣，而且不要糧票就能買，那個隊伍從商場裏都排到了商場外面，洪濤去晚了，看著長長的隊伍連排都沒排。
　　相對於這口吃來說，洪濤更喜歡立秋這個節氣，因為他可以去抓蛐蛐了，至於那些蛐蛐到底是脫了幾層殼的，他就沒功夫去琢磨了，那些知識還太深，壹邊玩壹邊琢磨吧。
　　吃完了涮羊肉，洪濤拿出白天新買的4節壹號電池，換到手電筒裏，然後穿上壹身舊衣服，拿起蛐蛐罩子和壹根用通條改的小鐵棍，招呼上不情不願的小舅舅，迎著月光走向了胡同深處。之所以要叫著小舅舅陪伴，主要還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他在這片名聲太臭，學校裏的同學也都住在這壹片，萬壹自己落了單，挨揍的可能性不能說很大，但也不是沒有，還是加個保鏢比較合適。
　　在胡同裏抓蛐蛐比在野外容易多了，胡同裏沒有雜草，只要聽到了蛐蛐叫，妳就循著聲找吧，壹般都會摸到某個大雜院裏，那些蛐蛐不是藏在墻角的磚縫裏，就是藏在花盆、水缸之類的雜物縫隙裏。只要確定了蛐蛐的位置，這只蛐蛐也就無處可逃了，如果是墻縫裏最容易，只需要用蛐蛐探子伸進去，把蛐蛐趕出來，用蛐蛐罩子壹扣就算齊活了。如果要是藏在雜物堆裏，那小舅舅就要倒黴了，他得負責把雜物搬開，還得輕手輕腳的搬，不能驚動了蛐蛐。
　　抓蛐蛐最大的難題不是蛐蛐，而是人。大雜院裏突然來了兩個陌生小孩，摸著黑舉著手電筒在院子裏亂竄，擱誰看見了也得往外轟，所以抓蛐蛐的時候還要避開大人，最好是在9點多以後，那時候的人們睡得都早。
　　另外壹個要註意的，就是墻縫裏、雜物堆下面藏著的各種昆蟲。比如說蠍子、蚰蜒（錢串子）、蜈蚣之類的蟲子，這些東西有的嚇人，有的咬人，有的叮人，當時的老人為了不讓自家孩子到處亂跑，就經常嚇唬小孩說：別四處亂鉆去，趕上錢串子鉆妳屁眼裏去，妳就沒救了！
　　就因為這句話嚇唬小孩的瞎話，不知道有多少錢串子被孩子們踩死，它們死的冤枉啊！是背著壹個壞名聲含冤死去的，而且壹直都沒人站出來給它們平反，因為它們根本就不鉆什麽小孩屁眼。
　　至於蚊子之類的小蟲，那時候的小孩好像根本就沒什麽記憶，叮就叮唄，壹玩起來誰還顧得上那個，癢癢了回家擦點清涼油就算OK了。不過洪濤比較怕蚊子，所以他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寧肯熱得壹腦袋汗，也不想被蚊子叮幾口。
　　“這是個廢物！不要！”第壹只蛐蛐很快就落網了，洪濤拿出戥子稱了稱，連4厘都不到，沒有什麽養的價值，太小了。
　　這裏的厘不是厘米，也不是長度單位，而是重量單位，10厘是1分，10分是1錢，10錢是壹兩，也就是50克，那麽壹厘就是0.05克。壹般來說，蛐蛐的平均體重差不多在5厘左右，超過5厘就算是大蛐蛐了，不足5厘的身材太小，可以當鳴蟲，當不了鬥蟲。
　　厘只是北方的京、津、HB、SD壹帶的稱重單位，叫做小厘。到了南方不這麽算，南方叫斟和點，斟是上海那邊的計重單位，點是蘇杭壹帶的計重單位。這三種計量單位之間如何換算那二爺沒說，洪濤也沒想起問來，反正他現在也不打算去南方收蛐蛐，問那個也沒用。
　　“哎呦，小濤啊，咱回家吧，小舅我都困了，這得有12點了吧！”洪濤和小舅舅沿著炮局胡同，壹直抓到了北小街，蛐蛐是抓了不少，但是達到洪濤要求的並不多，只有4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