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四章 大愛無言

　　那個拄著拐杖的老婦人，此時悵然嘆了壹口氣，原本，她想對周衍動手，殺死周衍，讓周衍睜大眼睛瞧瞧，自己天才的徒兒，又有哪壹點不配？
　　但她凝聚出三魂七魄，顯化於自己的虛體之中，隨後仔細的感應了壹下，再看周衍的無情而冷漠的表情，她隱約的把握到了什麽。
　　這種能力，除了她之外，葬劍祖星，都不曾有人懂，所以為了的徒兒，她還是施展了壹次。
　　而當得到壹絲信息之後，老婦人身軀也不由壹震，臉上剎那多了壹絲凝重之色。
　　但這種凝重之色，也只是虛晃了壹下，便消失了。
　　她的表情，依然蒼老而帶著幾分怒意。
　　她沈吟了片刻，便冷聲呵斥道：“小子，妳可知道，以我的身份地位，是不會出來跑動的。若不是這個丫頭跪著求了我壹個月，妳以為，我壹位五變虛境的老婆子，會去卷入妳們青年壹代的紛爭嗎？但妳……真令人失望。”
　　周衍聽完，身軀微微有些發抖，卻很好的壓下了那份沖動，沒有任何回答。
　　他態度依然冷漠，和最初站在那裏的情況，沒有任何不同。
　　“好，妳好樣的！以後，妳會後悔的！”
　　老婦人若有所思，卻刻意這麽說道。
　　周衍目光壹凝，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這老婦人壹眼。
　　如果這樣，都被這老婦人看破，是不是，那個關註的強者，也會看破他在作假？
　　“滾！”
　　周衍冷哼壹聲，表現出了不耐煩的語氣。
　　那老婦人臉色壹冷，意有所指的道：“妳自負，那我就看看妳如何奪取聖女吧！域外很多天才人物已經到來。而曦兒，也即將領悟劍魄，我會送她進入她下不定決心進入的‘雷炎破道山’，這裏面，幾乎十死無生。成功，就凝聚虛體而出。失敗，就魂飛魄散！
　　但我相信，曦兒可以出來，她還要傻傻的去守護那個對她無情的小情郎呢！可她出來之後，妳只能仰望她了！到時候，她絕不比妳那個什麽聖女差！”
　　老婦人說了壹堆莫名其妙的信息，隨後卷起古曦，身體壹個震蕩，虛空如出現了水波紋壹般，兩人剎那便已經消失不見了。
　　……
　　“衍兒……”
　　蕭戰聲音有些冰冷了起來，也有些冷厲。
　　作為長輩，他必須要呵斥幾句。
　　“蕭戰叔叔，妳沒有資格！說到底，妳是個下人。”
　　周衍話語冷漠，隨後，他看了看周忘塵，道：“我已為妳付出全部，養育之恩，就此完結。這祖血，留給妳，算是償還恩情。
　　母親那邊，我會去和離家做個了斷。”
　　“好，我也有此想法，我的太上忘情劍道，已經入門。這功法厲害，卻不適合妳，所以我不會傳妳。
　　我知妳喜歡烈焰劍心酒，我雖然瘋，卻為妳煉制了三千壺。三千壺酒水，我只取壹壺，其余，全給妳。
　　今後，妳我，恩斷義絕。”
　　周忘塵很平靜。
　　“少爺，不能——”
　　蕭戰此時臉色大變，當即要阻止。
　　“不必，能拿到祖血，我已經賺了，什麽親情，在這個世界，比不得實力，不是嗎？我被周家拋棄的足夠多次了，被兒子拋棄，也正常不過。而且，眼下不是兒子拋棄我，是我拋棄兒子。
　　他快要死了，就讓他安靜的死吧。”
　　周忘塵目光深邃無比，說出的話，讓蕭戰怔在了原地，竟是壹句話都說不出來。
　　“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這世界，是什麽世界？老天無眼啊！”
　　蕭戰如瘋了壹般，撕扯著自己的頭發，身體顫栗著，跪在了地上，神情痛苦。
　　“少爺，少爺妳不是這樣的人，妳怎麽可能拋棄自己的兒子？”
　　“衍兒，我了解妳，妳也不是這樣的人，妳怎麽會和相依為命十多年的父親恩斷義絕？”
　　蕭戰迷惘的目光之中布滿了血絲，內中盡是茫然之色。
　　“妳懂的時候，就會懂。妳不懂的時候，就永遠不會懂。”
　　周忘塵看了看蕭戰，壹把拉起他，接著道，“我們，去極寒之地，走那苦修之路好了。只有強大了，才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不然，壹輩子，都只能是壹些強者的玩偶，是命運的傀儡。”
　　蕭戰茫然的站了起來，整個人剎那間變得無比蒼老，頭發，都忽然間白了壹些。
　　周忘塵拍了拍蕭戰的肩膀，沒有說話，而是轉過身來，看向了周衍。
　　“這是祖血，直接滴入眉心。”周衍話語漠然，沒有壹絲情緒呈現。
　　“我懂。”周忘塵道。
　　“後會……有期。”周衍沈默了片刻，道。
　　“好。”周忘塵淡漠的回答了壹聲，便不再說話。
　　周衍站立了片刻，卻不知該再說些什麽，便只能轉過身來。
　　“等等。”
　　周忘塵喊了壹聲，周衍的身軀微微壹震，很快恢復了平靜。
　　“拿下聖女，凝出劍魂。就當是，給我這個無能的父親，壹個修煉上的……憧憬的機會。”
　　周忘塵這句話說出，周衍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他以為，世界上，不會有人懂他。
　　哪怕是心中，他也想著很‘惡毒’和‘不屑’的心思迷惑那個強大的主宰者，實際上，真正的情況，並不是這樣。
　　但即便是可以欺騙所有人，他的父親，也依然懂他。
　　這種懂，是全部都懂。
　　大愛無言。無情之極，就是至情至性。
　　以無情，演繹有情，這就是無情劍道的極致。
　　周衍不是走到了這壹步，而是以有情劍道，走到了無情劍道的極致，有情，到無情，再到有情。
　　這就是壹種真正的劍道境界。
　　冷漠，是為了更好的保護。
　　他點了點頭，答應了，卻沒有回頭。
　　……
　　“蕭戰。”
　　看著周衍血骨身影壹步步的離去，周忘塵卻開口了。
　　“少爺。”
　　蕭戰雖然心死如灰，卻依然恭敬的回答道。
　　“我們兄弟，只有強大起來，才可以不成為螻蟻，才能不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
　　我瘋，其實是人瘋心不瘋。我知道自己領悟不了太上忘情之道，便故意把自己逼瘋。我在那個時刻出現，故意泄露太上忘情這個機緣，以為可以引起壹場爭鬥，讓那些人自相殘殺，然後逼迫自己進入絕境，尋求壹個突破的機會，卻不想衍兒還是出來了。
　　原本我無法領悟太上忘情，但當到了絕境，看著兒子拼命，然後屠殺城裏的那些修士，忽然便明白了。”
　　他蒼白的臉上，出現了淒艷的血紅色，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廢。
　　他的兩鬢已經斑白，卻拿出那壺酒，仰頭喝下，然後，開始不停的咳嗽了起來。
　　他聲音有些低沈，語氣有些淒然。
　　蕭戰慘笑了壹聲，人都有些麻木了。
　　許久，他拿過周忘塵手裏的酒壺，仰頭大口喝下壹口，熾烈的酒水，燒得他如靈魂都被焚燒壹般，十分痛苦。
　　這種酒水的味道，並不美，相反就像是壹種對自己的折磨。
　　可這酒水，此時卻十分符合他的心。
　　他同樣淒然自語，道：“我們三兄弟，古硯已經死了。當時在劍冢的時候，我們陷入了絕地，我騙妳說他有大機緣，在萬鬼劍冢裏有了奇遇……實際，我是騙妳的。我親眼看到邪惡的劍靈吞下了他的身體……”
　　“他是為了讓我們快跑，自己擋下了那壹擊的。他也知道，擋下那壹擊，他必死無疑。”
　　“可今天，衍兒那麽對曦兒，古硯兄弟，他能瞑目嗎？”
　　“我很想去狠狠抽衍兒壹個耳光，但就像是他說的那樣，我……真的不配！我沒有資格，我如今才什麽實力？我連壹只螻蟻都不如。”
　　……
　　蕭戰壹下子說了很多話。
　　最後，他話說完了，便只是站在原地發呆，沒有再動壹下。
　　“祖血，我壹個人承受不了，肉體不夠強。我們平分。妳不要拒絕，我們強大了，也能更好的合作。到時候我們去萬鬼劍冢，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古硯。我相信他是有大機緣的人，不會那麽快隕落。”
　　周忘塵說著，將那壹滴十分凝聚的祖血，直接的拿了出來。
　　“這……”
　　蕭戰有些動容，也有些‘受寵若驚’。但他看到了周忘塵那堅決的表情，心中便已經知道，周忘塵已經作出了決定。
　　他默默的伸開手來，然後親眼看到，那壹滴祖血，被壹縷淩厲的劍意，剎那壹分為二。
　　壹顆如紅寶石壹般的、彈性十足的半邊血珠子忽然落入了他的手心之中，那壹刻，兩人對視了壹眼，心照不宣的同時將這枚血珠子按向了自己的眉心。
　　這壹刻，壹種莫名的恐怖氣息，忽然呈現了起來，在兩人身邊，原本不曾凝聚起的靈氣，此時以壹種可怕的速度，排山倒海的凝聚了起來。
　　兩人，也在發生著極速的蛻變。
　　……
　　遠遠地，如虛無不存在壹般，周衍站在遠處的虛空，身體化為虛無，靜靜的看著他父親和蕭戰發生劇烈蛻變的壹幕，心情終於安定了下來。
　　自然形意之道與自然之心，除了讓周衍擁有十二般自然變化之外，還有著強大的隱匿能力。
　　此時，他雖然走了，但是靈魂感應力，依然感應著他父親所在之地的那壹切，依然有些放心不下。
　　那些無情的話語，只是壹種有效的保護手段。跟著他，他父親和蕭戰，將連修煉的能量，都凝聚不到，而且還時時刻刻將會面對危險，這樣下去，遲早會發生意外。
　　所以，他放手了。
　　此時，壹直守護著兩人到祖血凝練完成，其中也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這也正常，畢竟逍遙主城的人，幾乎都死光了。這壹戰，恍如滅世，即便有沒有死的修士，也不敢在此時來這裏了。
　　吸納了祖血，周忘塵的境界，也開始沖擊向了劍魂、劍魄……壹直到劍魄壹重天巔峰。
　　而蕭戰，差不多也是這個境界，兩人才堪堪停下。
　　這不是祖血效果不好，也不是兩人愚鈍，而是這達到了壹個暫時的極限，就好比有成山的美食，但自己只能吃下幾碗而已，這只是自身的容量不足，潛力還不足以完全發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