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三伊人，三虛體

　　“周靈者，我姐怎麽了？對不起妳？妳如此說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妳懷疑是她動的手？”
　　公乘蝶舞沒有解釋，反而是公乘青陽走了出來，目光有些冷漠的盯著周衍。
　　“她沒有能力在我推衍陣法的時候還插手，但她知道，有人可以！而且她還知道，必定會有這樣壹幕，到時候哪怕是所有人都死，她也不會死。”
　　周衍嘲笑的看了公乘青陽壹眼，聲音充滿了諷刺之意。
　　“胡說八道，我姐姐會害我？我害周家這麽多天才人物？會與皇甫家族楊家等域外強大家族樹敵嗎？簡直是壹派胡言！”
　　公乘青陽不忿的道。
　　他尊重周衍，敬佩周衍，也承認周衍的實力，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周衍如此汙蔑。
　　而正因為他尊重、敬佩周衍，也才更容不下對方反過來去汙蔑他的親人。
　　“我沒有必要給妳解釋什麽，妳讓妳姐姐收斂壹點，讓那對彩衣男女，老老實實的滾壹邊去，不然，我不可能讓他們稱心如意的！”
　　周衍冷漠的看了公乘蝶舞壹眼，說是讓公乘青陽去說，實際上，此時兩人的對話，所有人都可以聽見。
　　而這壹刻，公乘蝶舞、周雲天、周太亭等人的臉色都大變，似乎極為駭然的發現，周衍似乎知道的事情，遠比他們多。
　　在壹般人看來，這樣豈不是有些打草驚蛇了？
　　而周衍此時，則刻意去‘打草驚蛇’，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在忽然間打破對方計劃的時候，在對方改變計劃的時候，把握到更多的東西。
　　如今，這個局，已經不可能按照既定的計劃進行了。
　　因為諸葛春秋，就是周衍刻意留下、去面對那個怪物的。
　　他需要時間，需要機緣，也需要進壹次天機山。
　　而周衍相信，諸葛春秋必死之時，壹定有能力回去天機山，自己救自己壹命。
　　這就是周衍的手段。
　　他心中的算計，滴水不漏，炎炎離開之後，在紫炎虛空裏，周衍花時間推衍百萬次不止，將壹個個的計劃和可能性，都想到了，也想到了怎麽去面對才更好。
　　周衍不是蠢貨，更是專門去花時間破局，又怎麽會讓任何人再牽著鼻子走？
　　此時，他的任何舉動，別人都已經摸不清狀況了。
　　“周靈者……妳，妳這是什麽意思？”
　　公乘蝶舞倒吸了壹口涼氣，卻還是顫聲問道。
　　“什麽意思？彩萱很明白，不是嗎？”
　　周衍的話語裏，充滿了戲謔之意。
　　“周靈者，妳說什麽彩萱……愚昧，不明白。”
　　彩萱微微壹怔，臉色剎那間有了壹絲慌亂之意，卻很快鎮定了下來。
　　“彩萱，妳也別裝了，妳不過就是那個彩菱的壹個虛體而已，還想繼續裝作對我周衍迷戀不已？而那個彩菱，還真厲害，現在竟然想化身另外的壹個與我關系極好的人來試探我。
　　如今，我也不怕承認，我背後的來歷，遠比妳們想的還要可怕。所以妳們不用妄動心思。
　　我現在，只想完成這次的事情，然後沖擊劍魂境界。要麽死，要麽成功。
　　成功了，我再繼續和妳們來壹場交流。但失敗了的話，我也絕不可能被任何人占據肉身，不信，不怕死的就來奪舍我試試看。”
　　周衍又看了公乘蝶舞壹眼，卻將目光落在了壹直很低調、但壹直以愛戀、迷戀甚至有些花癡的目光看著他的彩萱仙子的身上。
　　“妳……妳都知道了。”
　　彩萱此時再也不那麽恭敬了，她眼神忽然變得極為復雜，卻也有了壹絲解脫之意。
　　她苦笑了壹聲，承認了。
　　周衍心中壹凜，頓時知曉，自己的推測，果然沒有錯，所以他的心情也更凝重了。
　　但這些，他不可能表現出來。
　　“其實我都知道，但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周衍也苦笑了壹聲，沒有太大的感慨，只是笑容，有些苦澀。
　　沒有人知道，此時他的心情。
　　但彩萱，此時反而有些懂了。因為痛苦過的人，才明白壹個人的痛苦究竟是怎樣的壹種感覺。
　　她懂，但無能為力，怪只怪，天地命運殘酷無情。
　　“我知道妳們不怎麽相信，但妳們相信與不相信，也與我無關。從發現帝氣劍體小辰辰後，我其實只是充當壹個父親的責任而已，當他是孩子。
　　我不知我周衍修煉的劍道如何，但莫名的總有壹種虧欠感，似乎虧欠了孩子所有，所以看到小孩子，我就會生出莫名的關心之情。
　　小辰辰……我其實沒有想許多。
　　我只希望，他過得好，可以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活下去就行。
　　至於說帝血，拿帝血給我？這點，其實我是不信的，哪怕是我甘願成為帝劍壹脈小辰辰的鼎爐，妳們也未必舍得給出帝血。
　　而在孤絕劍峰上的時候，那種孤絕劍意，其實也讓我明白了彩萱妳只是壹個虛體——但在這之前，我不確定。
　　直到我遇到了後瑤的虛體，我才漸漸正視了那件事。
　　但如我所說，我不在乎。小辰辰過得好，就行。我是他的師傅，這點，哪怕天地毀滅，也沒有人會不承認。
　　而周孤城等人，我當然知道妳們為什麽背叛，我心中明白，但我也不在乎。
　　因為，沒有在乎的必要了。因為，如今的無情劍道，我也修煉到了大圓滿。
　　之所以保留了壹點情義，便是因為，那壹點，是畫龍點睛的壹點，那壹點完成，我就需要去面對凝聚劍魂的十死無生的困境了。
　　妳們也知道，凝聚劍魂，特別是我這種野路子，其實就算有帝血，都沒法成功。哪怕是可能性提升千百萬倍，但本身不可能凝聚劍魂，提高再多倍概率，也終究是零。
　　而我背後的傳承，也沒有辦法。
　　這壹點，我想，彩菱、還有那個男人，該是知道的。
　　或許我唯壹沒有想到的，是他隱藏得這麽深。”
　　“周衍，對不起。”
　　“不用，另外，其實相比彩萱的身份，我更看好莫雨愁這個身份，因為她更善於掩飾、表現自己。算了，不說這個了，彩菱妳的虛體，三魂七魄，妳起碼有三個虛體吧，另外壹個，我已經不想說了。”
　　周衍淒然的笑了笑。
　　那種笑容，讓此時哪怕是身為男人的皇甫戰、周孤城等人，都有些莫名的心痛。
　　“三魂七魄……虛三無路，無路可走。所以三虛體，歷經天地歲月，人間紅塵，找尋突破之路。我彩菱、彩萱、莫雨愁，還有那個……她，確實是壹個人。
　　周衍，妳真的，真的什麽都知道了，看來我們的計劃，反而是幼稚可笑的了。
　　現在，我只想，讓周雲天擺脫姬天虛靈者的靈魂桎梏，重新自遠古的記憶裏復活。希望……妳可以幫我。
　　而我，我也取消所有的計劃。”
　　彩萱說著，嬌軀顫抖著，當下化身為莫雨愁的模樣。
　　這壹幕，驚呆了所有人——包括公乘蝶舞。
　　她傻傻的看著彩萱仙子，似乎好半天都無法回過神來。
　　周衍目光變得有些黯然了起來。
　　這壹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手段，詐出了許多——許多他意想不到的事實與答案。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莫雨愁、彩萱，甚至是‘她’，都是彩菱的虛體。
　　可如今，知道了這壹點，他卻也不覺得心痛，反而覺得，壹切似乎本該，就是這樣。
　　“我還怎麽幫妳？我開始還奇怪，憑什麽，莫雨愁有時候會對我有真情，彩萱那時候會莫名的對我有迷戀之意，原來，壹切的因緣，都在風淩清這裏。”
　　周衍苦笑著說道。
　　他看似苦笑，可沒有誰，可以看透他的心情。
　　“風淩清，是她答應‘她’的條件之壹。而且妳該知道，虛體，也是人，雖然只是三魂的分裂體之壹，但也是人。有情感也有自我，所以風淩清抗拒了，她如今，也是生死不知。
　　她是我，但她又不是我。我們都只是‘彩菱’的虛體。‘她’彩菱，才是我們的主體，但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自我。
　　在知曉這壹切之前，我們都是獨立和完整的。
　　風淩竹和風淩清的不同，妳也看出來了，風淩竹各方面優秀，是因為風淩竹是真正的人，不是鼎爐也不是虛體，而風淩清，只能算是風淩竹的壹個復制體。
　　復制體，承載的，就是彩菱的分魂之壹，因此風淩清才可以成為壹個虛體。”
　　莫雨愁苦笑著說道。
　　周衍點了點頭，道：“那妳現在，是虛體彩萱而不是本體彩菱了？”
　　“是的，我雖然可以變化成另外壹個虛體的模樣，但是因為靈魂是不同的，所以我不能算是莫雨愁……”
　　莫雨愁說著，又恢復了彩萱的模樣。
　　“虛體，虛體，又是虛體……這麽說，很多人，可能只是強者的虛體了。”周衍若有所思的道。
　　“嗯，虛體存在，便是另外壹種人生，沒有變異和自主意誌的虛體，和本體就是我與本我的關系。而所謂的‘鼎爐’，則是變異了的虛體，有自我意誌。
　　而且，因為都是從娘胎裏孕育出來的，所以虛體也有三魂七魄，只是這些合壹之後形成壹魂，變成更強大的壹魂，所以強者會分離壹道靈魂去轉生，形成虛體。
　　而葬劍祖星，這是壹個虛體孕育的世界，也是壹個被封鎮的囚牢。這裏，是各大強者孕育虛體的世界。
　　虛體，越多自然也越好，因為虛體可以代替本體去死，可以承擔本體無盡的苦難，就像是本體的奴隸。
　　不僅要任勞任怨、毫無怨言，該死的時候還得去死，該受辱的時候，要承擔本體去受辱。”
　　彩萱莫名的說了這些話。
　　所有修士，都聽得心中冷了壹頭，倒吸了壹口涼氣。
　　而周孤城等人，此時都沈默了。
　　周衍悵然嘆息了壹聲，道：“風淩清和我相愛之後，就覺醒了虛體的記憶，所以她擅自要了孩子，結果遭遇到了本體的鎮殺。
　　或者說，是她刻意聽從了本體的計劃，留下了我的血脈？”
　　“她的情況，有些復雜，因為她承載的不是壹個人的虛體，而是兩個。
　　而另外壹個，則是彩菱的壹個實力深不可測的朋友的虛體。
　　兩人無意選到了同壹個胚胎，因此彩菱才知道了，她的那個朋友‘她’其實對妳情根深種。
　　感情、姻緣這件事，誰也無法解釋。所以，因為兩個虛體選到了同壹顆種子，這顆種子發芽了之後，本來彩菱對妳並無好感，但現在其實也受到了‘她’的影響，對妳便有些復雜了。
　　如今看來，這大概是我彩萱、莫雨愁都會愛妳的原因。
　　這份愛，來得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說到底，我們都是壹群身不由己的可憐蟲，是別人的玩偶、螻蟻而已。”
　　“但周衍，妳不是。妳不僅不是，妳的來歷，所有人都計算不到，除了邪王的傳承，我們也已經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考慮了。所以妳註定會遭遇到不平等的對待。
　　因為哪怕是只有那麽壹絲的可能，妳都壹定要死。不然，很多人費心費力培養出的虛體，都會失去！壹旦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就是無比可怕的災難。”
　　彩萱此時，似乎也不隱瞞了，什麽都說了出來。
　　但當了解了全部，周衍心中壹部分疑惑消失，更多的疑惑，卻出現了。
　　可他沒有再詢問什麽，只是嘆息了壹聲，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妳們，也不容易，而我……妳們放心，我會死的，凝聚劍魂，我自己都沒有半點信心。沒有天道的眷顧，我身上，也發生不了奇跡。”
　　周衍慘然壹笑，很惆悵，也給人壹種很淒然的感覺。
　　“周衍哥哥。”
　　此時，周穎哭了，哭聲之中，她痛苦的呼喊了壹句。
　　她此時似乎很想撲入周衍的懷中，但她感覺到，她與周衍的距離，已經變得更遙遠了。
　　周穎身邊，壹臉滄桑的周寒，有些麻木的看著這壹切，目光有些呆滯。
　　“妳們在這裏等著，我把諸葛春秋先生救出來再來找妳們。這裏暫時很安全，都別亂走就行。”
　　周衍收斂了那滄桑的情緒，隨後轉過身，只留下了剎那的落寞的背影。
　　他走後，這裏陷入了平靜。
　　大地飛雪，天地如銀爐，如要把壹切化為冰霜。
　　這壹刻，很多人，都忍不住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