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七百章 無法被原諒的錯誤

　　看到這壹幕，特斯拉更是急了！他想要繼續掙紮，但旁邊的將軍壓制他的力氣也是越來越大，根本就不讓他有任何的反抗！
　　“朗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妳的士兵在做什麽？！如果妳再不放開我……再不放開塞維婭，我就要把這件事情上報給人魚之歌！會長……愛麗兒·加西亞女士會讓妳好看！”
　　原本，特斯拉或許以為搬出愛麗兒的名頭來就能夠讓這名將領收斂起這種欺壓良家婦女的做法，但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這名將軍卻是依然用壹副謹慎……甚至已經開始略帶怒意的表情看著特斯拉，繼續壓低著嗓門，緩緩地說道——
　　“特斯拉將軍，妳才是真的應該做好心理準備。相信我，如果我是妳，我現在可以自殺，可以逃跑，但絕對不會想要去面見加西亞女士。”
　　“絕·對。”
　　——
　　戰死沙場，是戰士的命運。
　　在戰場上搏殺，相信也是每壹個士兵的職責。
　　作為人魚軍的戰士們，他們知道自己的前途可能是壹條死路，更有可能面對兇殘的敵人沒有辦法活著回來。但他們依然願意相信未來將會是壹片光明，並且帶著必死的決心為戰友掃清前路，奪取勝利。
　　但是現在……
　　砰——！！！
　　愛麗兒的雙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兩邊的人魚之歌成員全都低頭不語，縮著脖子，生怕自己現在壹開口說話就會觸動這位已經怒不可遏的人魚軍最高領導人，把禍水往自己的身上引。
　　現在的愛麗兒渾身硬邦邦，那是因為極致的憤怒讓她幾乎快要無法讓自己的身體放松下來。
　　而這些憤怒，全都來自於擺放在她眼前的這些戰報。
　　這些戰報是今天早上剛剛從前線通過雷語傳送回來的，而且戰報的情況比起前兩天傳來的情況顯得更加糟糕。
　　從海澤省前往地遼省的通道上，兩條軌車上的幾個重要看守據點在幾乎同壹時間內受到魔王軍的猛烈進攻！
　　按理來說這不應該，也不可能。
　　畢竟這兩條線路本身就是為了防備被魔王軍突襲而修建的，為了防止被魔王軍破壞，路線的行駛過程中更是會穿過數個山谷，隱蔽性極佳。
　　而那幾個據點全都派有重兵，防守也是十分的嚴密。
　　但就是這麽嚴密的防守和隱蔽的所在，卻被魔王軍幾乎同壹時間全部攻破！
　　為什麽？
　　根據前線的戰報顯示，魔王軍會偽裝成人魚軍部隊前來進行交流，雖然人魚軍方面有防備惡魔偽裝成人類的預警機制，但是這些惡魔們竟然能夠完美對出接頭暗號，甚至還能夠準確無比地說出每個據點的最高領導人的姓名和壹些個人生活小習慣。再加上他們打著已經搜尋到特斯拉的蹤跡前來稟報，這才能夠打破人魚軍的預警機制，壹口氣攻入據點，與人魚軍展開了人類最不擅長的白刃戰。
　　說的不誇張壹點，這些據點就是這兩條軌車路線上的大動脈節點，每壹個節點都是至關重要，事關前線的物資供給。
　　說的誇張壹點，這些據點就是事關整個地遼省攻略戰的勝負關鍵！壹旦被攻破，那麽深入地遼省的人魚軍就會被迫被切割成壹塊壹塊，彼此之間孤立無援的小部隊。而且由於深入敵營，物資補給不暢，更是隨時隨地陷入被全殲的下場！
　　而今天，擺放在愛麗兒眼前的這份戰報上則顯示出有兩個兩千人軍和壹個五千人軍失去聯絡。再加上前兩天獲得的戰報，光是這三天，她收到的戰報就顯示有差不多兩萬人的部隊都消失在了地遼省那片充滿了丘陵的未知區域之中。
　　想當初，特斯拉帶出去壹支三萬人的軍隊。
　　而現在，損失已經超過了兩萬人。原本預想的已經攻破的破浪城現在也已經陷入情況不明的階段。
　　這是正面戰場的失利嗎？
　　這是技不如人，狡猾而聰慧的惡魔運用各種戰術運用，戰略布局，通過讓人類方也只能嘆為觀止的運籌帷幄所達到的成果嗎？
　　不。
　　愛麗兒可以接受戰場上的犧牲，可以接受部隊的損失。畢竟這是戰爭，妄想著自己這邊損失極小而每時每刻都能夠大破敵軍本身就不現實。
　　但她卻不能接受這樣的慘敗！
　　這種……明顯是有內部問題下，才產生的最為淒慘的慘敗！
　　那麽，這種內部問題究竟發生在什麽地方呢？
　　自己的軍隊究竟被滲透到何種地步，才會發生如此致命嚴重的錯誤，導致那麽多的戰士戰死沙場，但卻死的如此不明不白的呢？
　　那個原因，現在就夾雜在這份戰報之中。
　　而這份戰報中，也是詳細寫明了壹個人的名字。
　　壹個，她曾經寄予厚望，甚至希望能夠將整個地遼省攻略戰的最高決策權全都交給他，讓他能夠盡情發揮力量的名字。
　　愛麗兒再次看了壹眼那個名字後，壹時間不由得捂住胸口，呼吸都顯得有些難以為繼。
　　這樣的情況看在旁邊的人魚之歌成員眼裏立刻顯得緊張起來，可可連忙跑上前，但卻不太敢伸手觸碰這位會長姐姐……不，不敢去觸碰這位最高領袖。伸出的手在壹半的時候卻是僵住，不敢再向前伸。
　　倒是這個時候瑪歌走上前來，舉起手中的光明法杖輕輕念誦咒語，讓壹片柔和的聖光落在愛麗兒的身上之後，愛麗兒那近乎窒息的呼吸才漸漸恢復，讓她能夠安安穩穩地坐回座位上。
　　咚——咚咚——
　　大門口傳來壹陣輕輕的敲門聲。
　　眾人轉過頭，只見忌廉現在站在門口，有些遲疑地望了壹眼這裏的環境。片刻後，他的目光望向辦公桌後面的愛麗兒，想了想之後，終於還是開口道——
　　“特斯拉……想要來見您。”
　　壹聽到這個名字，兩邊成員的面色立刻變了。起司更是直接走過來揮揮手，大聲道：“不見不見！讓那個家夥在牢裏待著！”
　　這樣大聲呵斥過之後，起司才立刻壓低聲音道：“妳想什麽呢？現在是讓那個混蛋來見會長的時機嗎？妳是嫌他死的不夠快嗎？先把其他事情搞定再說！比如說先把壹切的問題都按到那個女人的頭上，就說都是那個女人的問題！”
　　忌廉的臉色現在也不怎麽好看，倒是現在似乎也沒有什麽好方法了，當下他只能點點頭，就想要退出去。
　　“等等。”
　　可這個時候，卻聽到了那邊傳來愛麗兒略顯低沈的聲音。
　　起司渾身壹顫，立刻向著旁邊退下。
　　忌廉則是輕輕咬了咬牙，來到辦公桌前。
　　愛麗兒深深地吸了壹口氣，雙手依然捏成拳頭壓在桌子上。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放松壹點，讓自己展現的比較理智壹些。可不管她怎麽想，自己的雙拳卻依然緊握，根本就沒有辦法松開。
　　“特斯拉……他想見我？他想說什麽？向我求情嗎？”
　　愛麗兒幾乎是用全部的力氣壓制自己的聲音，才能夠勉勉強強用這種平復的口吻說出這些話來。
　　忌廉略微頓了頓，說道：“他……沒有要求情。他只是想要來向會長您親自請罪。那個……會長，說實話，我們已經阻止了他兩次自殺了。現在我們不得不安排人壹直陪在他的身旁，我是答應了讓他能夠前來見見會長妳，這才讓他暫時放下了自殺的念頭。”
　　原本這些話，忌廉是想要突出壹個特斯拉的不堪與自責，好讓愛麗兒能夠消消氣。
　　可沒想到，聽完這些話之後的愛麗兒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的解氣表情，臉上反而變得更加陰沈，說道：“他想自殺？那妳們幹嘛攔著？他死了不是就可以向那麽多的戰士們交代了？兩萬多名戰士的亡魂算什麽，他憑什麽現在還能夠活著？還能夠接受治療？”
　　面對這些問題，忌廉回答不出。兩邊的人魚之歌成員們也回答不出。
　　但他們知道，現在的愛麗兒已經完完全全不是以前的愛麗兒了。
　　以前的愛麗兒絕對不會說出讓自己的公會成員去死這種話，足以可見現在的愛麗兒究竟是有多麽憤怒。
　　“會長，特斯拉先生她……”
　　瑪歌忍不住想要開口為特斯拉求情，可話才說到壹半，旁邊的巴斯卻是突然伸手攔住了她。
　　這名魔劍士走上前來，緩緩說道：“愛麗兒會長，我知道妳現在很憤怒，也知道那麽多的士兵慘死歸根結底都可以說是特斯拉這個蠢貨所導致的。但我還是想說，在這之前，妳自己是否也有些錯誤？”
　　換做其他任何的公會成員，恐怕絕對不會想到在這個時候還正面去嗆愛麗兒。
　　哪怕是之前和愛麗兒最不對付的甜酒酪現在也是被巴斯的這些話給嚇的面色發青，張著嘴巴不能言語。
　　就算巴斯是整個公會中的實力派，但是在這種關頭公然指責愛麗兒，這究竟會導致怎樣的結果？會不會讓這位會長立刻發瘋？！甚至於……直接開口沖著巴斯大罵，然後整個公會內部的氣氛壹下子毀於壹旦嗎？！
　　沒有人膽敢做這樣的假設。
　　畢竟從以前到現在，人魚之歌成員內部或許會有壹些矛盾，但作為公會會長的愛麗兒，始終都是如同定海神針壹般的存在。
　　至此，愛麗兒卻是默默地凝視著眼前的巴斯，沈寂片刻之後，緩緩說道：“妳的意思是……我的錯？”
　　瑪歌還想要去拉壹下自己的丈夫，但巴斯卻是甩開了妻子的手，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愛麗兒的面前，繼續說道——
　　“我對特斯拉沒有什麽很深的感情，在妳們都認識他的時候我因為魔法而沈睡，蘇醒過來之後不久就面臨魔王復活，隨後我們人魚軍分散開來四處征戰，我作為戰鬥人員，而特斯拉作為後勤技術人員，我和他的交流本身就不多。我知道他這麽個人，他也知道我，我們分別掌管不同的部門，有不同的工作處理。身為人魚之歌的同事，我相信我們彼此之間都可以為了對方上刀山下油鍋。這是出於我們的戰鬥友誼。但妳說我和他之間有多麽深的私交，那真的是免了。”
　　“因此，我並不會特地去為他說話。”
　　這番話不僅僅是在明面上撕破人魚之歌內部的人員關系深淺，甚至還再次嘲諷了壹番愛麗兒，現在即便是達克都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做好心理準備，以防止等會兒是不是會直接出現人魚之歌的內部騷亂問題。
　　只是，巴斯卻是繼續帶著不卑不亢的態度說道——
　　“這次的事件之後，我去了解了壹下特斯拉的個人經歷。大夥兒也都說的很明確了。而事情的關鍵點在於，整個人魚之歌打從壹開始就完全隱瞞了塞維婭·赤狐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而愛麗兒會長，妳帶頭向特斯拉先生撒謊，告訴他塞維婭·赤狐這個間諜在回到獵兇座帝國之後嫁給了壹個老實巴交的普通教書匠。”
　　“或許，妳的這種說法是為了讓特斯拉徹底死心。從以前的情況上來看，效果的確顯著。他是真的以為這個女人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過去式，並且在某個地方幸福而普通地生活著，從此以後和他再無瓜葛。”
　　“甚至於，妳在明明知道塞維婭·赤狐率領大量獵兇座帝國士兵投靠魔王軍，甚至主動出擊挑撥藍灣帝國的情況下，依然沒有將實情告訴特斯拉先生。”
　　“我想，妳的想法應該是塞維婭作為壹名魔王軍的戰鬥將領，她在外面征戰的情況和特斯拉這種只需要位於安全的大後方不斷搞發明創造的人生完全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吧？所以才對此沒有絲毫的防備。因為當初妳親口向特斯拉撒了這個謊，所以整個人魚之歌中的其他人會去向特斯拉主動戳破這個謊言嗎？”
　　“如果真的按照妳的想法，那麽壹切的確是相安無事。特斯拉位於安全的後方，惡魔想要混進我們這邊，甚至於塞維婭·赤狐這個女人想要主動去接觸特斯拉本身就很困難。長此以往，那麽真的可以達成人魚之歌所想要的結果。也就是特斯拉先生以為塞維婭小姐始終都在某地安全生活著。而我們已經在某個時候徹底解決了塞維婭這個女惡魔。”
　　“可在這種情況下，愛麗兒會長，妳在戰略上的短板卻是不經意地產生了壹次浮動。您任命了特斯拉從安全的大後方出來，然後前往兇險的前線戰局。並且，還讓他擔當了整個地遼省的總指揮。”
　　“這樣壹來，他的名字將會很快就在人魚軍的內部傳開，惡魔們就算再怎麽不機靈，也總會知道他的名字。而他的名字壹旦被魔王軍知曉，也就意味著塞維婭這個惡魔肯定會主動向著他出擊，並且還會完美運用特斯拉先生對她的誤解，而徹底摧毀人魚軍在地遼省內的戰略部署。”
　　“因此，這場戰役的失敗在明面上雖然是特斯拉先生本身的失誤與不謹慎，甚至是愚蠢而導致的。但是其失敗的結果，卻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被埋下。而埋下這個戰敗結果的人不是別人，愛麗兒·加西亞會長，正是您本人。”
　　終於，所有的話都已經說出口。
　　巴斯在略微呼出壹口氣之後，則是稍稍退後壹步，然後將自己的那壹頭長發撩起，盤腿坐在地上。
　　與此同時，那把原本送給他的魔劍現在卻是突然從門外的武器架上竄了出來，壹副想要護主似的盤旋在了巴斯的身旁。
　　“退下！這裏沒有妳說話的份！”
　　面對魔劍的護主行為，巴斯突然沖著這把盤旋的魔劍大聲呵斥了壹聲——
　　“再怎麽樣，我也有身為前騎士的尊嚴。既然決定了，那就已經代表我已經想過這方面的代價。妳給我退下！相信用不了多久，妳會找到壹個比我更優秀的宿主。”
　　被呵斥的魔劍似乎壹下子也是懵了，它停在半空，過了片刻之後突然躥向那邊的酥塔，在她的懷裏微微顫抖起來。
　　面對此情此景，兩邊的人魚之歌成員紛紛轉過頭，望著愛麗兒。眾人的眼神中全都流露出勸解和慌亂的神情，似乎真的很怕愛麗兒下壹秒就下令把巴斯和特斯拉兩個人壹起拉出去砍了。
　　而對於這邊的愛麗兒來說……
　　她剛剛還略顯陰沈的臉，現在卻像是如釋重負壹般地緩緩松開。
　　隨後，她轉過身，面向窗外，看著外面那陰雨綿綿的天空，再壹次地長長地呼出了壹口氣。
　　是啊……再怎麽說，自己也終究是有錯誤的。
　　如果說特斯拉犯下的錯誤是愚蠢，那麽自己所犯下的錯誤難道不是傲慢嗎？
　　在幾分鐘前，愛麗兒的確是真的有了想要直接殺掉特斯拉的心。畢竟這種錯誤是不可以被容忍的，兩萬多名士兵的生命白白葬送，不管怎樣都必須要有人付出代價。而那個代價，自然應該是特斯拉的腦袋。
　　但是現在被巴斯這樣直接罵了幾句之後，愛麗兒卻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