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沖吧，蠢狗！

　　費爾舍夫人看著自己的孫女，問道：“我在說出這個姓氏時，為什麽沒有在妳的眼睛裏看見憤怒？”
　　“因為從小到大，我都壹直在努力把憤怒從您的身上挪開。”
　　“呵呵。”
　　聽到這話，費爾舍夫人沒有絲毫生氣，反而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孫女坐過來。
　　菲洛米娜在費爾舍夫人面前坐下，茶幾下面趴著的父親挪動過腦袋，用自己的臉在自己鞋面上蹭了蹭。
　　“說壹說吧，妳是怎麽輸的。”
　　菲洛米娜將從約克城大區的選拔到奧古雷夫要塞的最終選拔，全都講述了出來。
　　整個講述過程中，她沒有帶絲毫的個人情緒，仿佛她自己只是壹個無關的旁觀者。
　　費爾舍夫人壹邊聽著壹邊低頭繼續織著毛衣，等菲洛米娜說完後，她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是很平靜地道：
　　“失敗的原因並非全部在妳，我想，同是約克城大區的那幾個年輕人，他們的父母應該提前猜出了最終選拔會有團隊合作的可能。
　　妳壹個人留在約克城，身邊沒有長輩陪著，沒有提前猜出這個，也很正常，畢竟妳從小都待在這裏，沒怎麽出過門。
　　唉，不過就算把妳爸牽過去陪著妳，也沒什麽用，不是麽？”
　　菲洛米娜沈默不語。
　　“不過，妳失去了觀察力，妳說了那個叫做卡倫的年輕人，在約克城大區選拔時表現得和妳壹樣優秀，那妳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麽會和那幾個人壹起去教務大樓參加最終選拔？
　　那妳有沒有想過，在進入奧古雷夫要塞後，他們之間為什麽會分享食物和水，進行親密互動？
　　那妳有沒有想過，妳承認的壹個和妳壹樣優秀的年輕人，他為什麽會願意陪著那幾個人壹起玩？
　　他就不厭煩，他就不高傲，他就真的喜歡那壹群‘孩子’，圍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
　　因為有目的，才會有耐心。”
　　“是，現在我明白了。”
　　“不，妳不明白，妳和他相比，欠缺的不僅僅這壹點耐心，還有這裏……”費爾舍夫人拿起織毛衣的簽子，戳了戳自己孫女的額頭，“他比妳，有智慧。”
　　“我承認。”
　　“把現實當做夢，表現出了傲慢，也終究要由自己，為它買單，妳失去了壹次很好的機會，本該輕輕松松就拿到手的機會。
　　呵呵，妳和輪回之門之間，只隔著壹小塊點心。”
　　菲洛米娜再次沈默。
　　“算了算了，失去了也就失去了吧，那個叫卡倫的，他家裏是什麽人？”
　　“不知道。”
　　“妳輸給了他，卻沒去調查他？”
　　“沒有。”
　　“妳不恨他。”
　　“不恨。”
　　費爾舍夫人點了點頭，道：“還算不錯，至少能輸得敞亮。”
　　菲洛米娜依舊坐在那裏。
　　良久，費爾舍夫人開口道：“妳去休息吧。”
　　“是，奶奶。”
　　菲洛米娜站起身，走向樓梯，她看見自己的父親跟著她爬了過來。
　　費爾舍夫人看著這壹幕，笑道：
　　“喲，瞧瞧，它是真的喜歡妳呢。”
　　菲洛米娜獨自走上樓，來到自己房間裏。
　　她的臥室很單調，壹張床，壹個衣櫃，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其他家具。
　　誰會在夢裏花費太多心思去布置呢？
　　她在臥室裏脫去了衣服，然後壹絲不掛地走向盥洗室，洗了澡後，又壹絲不掛地走回臥室，壹絲不掛地躺在床上。
　　看著天花板，眼睛睜得大大的。
　　對於有些人來說，失眠壹直是壹個十分困擾人的問題；
　　對於她來說，最麻煩的，是如何“醒來”。
　　窗外的月亮早就高高掛起，她終於緩緩地閉上了眼。
　　在夢裏，
　　她睜開了眼。
　　菲洛米娜站在壹座木屋前，周圍有壹圈精致的籬笆，裏面種著花卉和蔬菜。
　　她深吸壹口氣，臉上壹直僵硬的神情終於在此時舒緩下來。
　　木屋門被推開，穿著老舊皮夾克的父親和打扮簡樸幹凈的母親手牽著手從裏面走了出來。
　　母親開口罵道：“菲洛米娜，妳又貪玩了，昨天竟然敢不回家！”
　　父親趕忙勸慰母親：“好了好了，女兒長大了，她有她自己的主意。”說著，父親還對菲洛米娜眨了眨眼，“快進屋吧，我和妳媽媽去集市壹趟換些種子回來，屋子裏桌上給妳備好了餐食。”
　　菲洛米娜面露微笑，側過身，看著自己父母的身影逐漸遠去。
　　過了好壹會兒，她才走進了屋子，木桌上，放著熏肉、面包、牛奶以及大醬。
　　菲洛米娜坐了下來，用熏肉蘸了大醬，然後送入口中，熏肉的風味和大醬的醇香結合得恰到好處，這是菲洛米娜最鐘愛的味道。
　　就在這時，菲洛米娜感知到桌下的寵物狗在蹭著自己的褲腿，發出“哼唧唧”的聲音，顯然，它也饞了。
　　“好了好了，乖，給妳吃，給妳吃。”
　　菲洛米娜又拿起壹片熏肉，沾了醬，送到桌下。
　　“好吃麽？”菲洛米娜問道。
　　“汪！”
　　桌下的費爾舍夫人使勁點頭。
　　……
　　上午的陽光永遠那麽的優雅從容，自上而下的對壹切輕撫。
　　卡倫右手拿起壹片山楂送入口中，左手順勢翻了壹頁霍芬先生的陣法筆記，身前漂浮著的那枚魔方，正在快速地轉動。
　　“啊～”
　　卡倫看了看時間，自己已經看了三個小時了，他停止了閱讀，收起了魔方。
　　有了上次學習到幾乎昏厥的教訓，現在學習時，卡倫很註意度的把控。
　　伸了個懶腰，卡倫站起身，走到書房外，多拉和多琳正坐在院子裏畫畫，戴珊老師站在旁邊陪著她們。
　　細心且精致的阿爾弗雷德在裝修這個院子時，在幾個花圃裏栽培了很多種花卉，現在這個時節，正是復蘇的時候。
　　卡倫放輕了腳步，在後面的長椅上坐下，他想在這裏曬曬太陽。
　　恰好此時皮克經過，看見卡倫後馬上又走了回去，然後捧著好幾份報紙遞給了卡倫。
　　放在最上面的是《秩序周報》，頭版頭條是教廷對新改革措施的說明和介紹，第二版則是自己的照片，占據了幾乎三分之壹的版面。
　　指尖在照片上碰兩下，照片就自己動了起來，還原了當時現場的情況。
　　那位叫梅麗耶的記者報道得很是詳細，不過卡倫並未仔細看關於自己的報道，而是將《秩序周報》合上放在了壹邊。
　　他現在需要讓大腦休息壹下，所以拿起旁邊的《維恩日報》。
　　頭版頭條講述的是壹場官司：壹位殖民地長大，後又來維恩發展，從最低端的黑工做起，最終成為礦物公司老板的人，狀告了維恩皇家陸軍司令部。
　　原因是在他很小的時候，維恩的陸軍打進了他原本的國家，來到了他生活的村子裏，不僅洗劫了村民們的財產，還將村裏的女人集中起來進行侮辱。
　　他的母親，也在其中。
　　現在的他，就以此為理由狀告維恩皇家陸軍司令部，要求陸軍司令部對當年在他村子裏犯下的暴行認罪和賠償。
　　這件新聞在近期可謂受到了極大關註，只不過這陣子卡倫壹直忙著選拔的事，所以並未了解，當然，還有壹個原因是他的生活圈子壹定程度上已經脫離了普通人的社會範疇。
　　卡倫很佩服這位老板，隱忍奮鬥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位置，又將自己的財富和影響力孤註壹擲，推動了這場官司。
　　頭版的下半部分也有壹張照片，照片背景應該是法庭，上面有三個年輕人正在痛哭。
　　他們是那個殖民地村子的年輕人，近期剛剛獲得維恩公民的身份。
　　不過他們不是來為那位老板充當證人的，而是給維恩陸軍司令部當證人。
　　他們在法庭上捶胸頓足，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他們的奶奶以及那位老板的母親，當年就是妓女，都是為了錢主動去服侍維恩陸軍的，她們都是自願的！”
　　“其實，我很難理解他們的行為。”戴珊老師出現在卡倫身後，看著報紙說道。
　　卡倫問道：“很難理解？”
　　“您以為他們是為了拿到公民身份才出庭這樣作證的麽？
　　其實不是，他們是通過來維恩上學拿到畢業證後積累滿了工作年齡才獲得的公民身份，不是因為這起案子用公民身份來和他們做交易的，而且我當記者的朋友告訴我，他們並未收到賄賂與威脅。
　　帝國財政部準備削減陸軍軍費，才默許了這場官司的召開，陸軍司令部被打得措手不及，這三個年輕人，是主動過來要求當證人的。
　　所以，您懂我意思麽，他們是發自內心，真的這樣認為，也這樣相信，而且痛哭流涕地訴說，他們的奶奶們，是自願給維恩陸軍士兵服務的妓女。”
　　“我懂。”
　　戴珊老師開口道：“但事實是什麽樣子，我相信思維邏輯正常的人都能想清楚，可他們三個的舉動，我卻無法理解。”
　　卡倫放下報紙，道：“這只能說明壹件事。”
　　“什麽事？”
　　“維恩帝國對殖民地的精神閹割教育做得極好。”
　　“精神閹割？”
　　“就像是給寵物做閹割手術壹樣，其實人的精神，不，是壹個族群的精神，也是能進行相類似的操作的。
　　通過經濟、文化、政治等方面，尤其是文化，以各種文化渠道和媒介進行精神上的操控和引導，先抹去他們的主體身份認知，再重新塑造維恩想要他們擁有的新認知，從而完成壹種族群集體精神上的閹割。
　　妳疑惑他們為什麽會發自內心的說出這麽荒謬的話，但他們確實是發自內心地想這樣去認同，想這樣去相信。
　　這種妳無法理解的這種心理和行為方式，在他們那裏被稱為‘客觀獨立的思考’。”
　　“卡倫先生對這方面很有研究？”
　　“沒有，只是見得多了，戴珊老師不是維恩人？”
　　“我是維恩人，不過我有壹半聖安蒂斯血統。”
　　“哦，呵呵。”卡倫笑了笑，打算結束這個話題。
　　“卡倫先生，我對您剛剛說的這種種族性的精神閹割很感興趣，不知道您有沒有相關的書籍可以推薦給我？”
　　“抱歉，我這裏沒有。”
　　“那您覺得，以後這種現象會如何發展？”
　　“伴隨著信息傳遞技術的提升，這種現象只會越來越嚴重。”
　　“卡倫先生……”
　　“好了，戴珊小姐，妳的問題有點太多了，我想休息壹下，抱歉。”
　　戴珊老師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很對不起，打擾您了。”
　　“沒事。”
　　“有個小小的請求，我聽多拉和多琳說，您的書房裏有很多藏書，我想……”
　　“書您可以隨意借，但需要向阿爾弗雷德報備壹下，然後，記住及時歸還。”
　　“好的，當然，謝謝您的慷慨。”
　　其實“及時歸還”是壹句廢話，但卡倫又不得不說，因為他書房裏還有那個光明老頭的精神烙印，萬壹書遺失得多了，卡倫擔心那個老頭也就不存在了。
　　戴珊老師是阿爾弗雷德找的，那之前阿爾弗雷德肯定做過背景調查。
　　該讓阿爾弗雷德重新做壹次了，看看她最近是不是接觸了什麽。
　　距離午餐還有壹段時間，卡倫拿著報紙回到書房，電話機恰好在此時響了。
　　卡倫拿起電話。
　　“餵，我找卡倫。”
　　“隊長。”
　　“哈哈，我們任務完成了，明天回約克城，我知道妳通過了最終選拔，但我覺得‘恭喜’的聲音妳應該已經聽膩了，而且妳能通過選拔這件事，在我看來早就是必然的，所以我們間就不用客套了。”
　　“隊長，妳有事麽？”
　　“要鋪墊壹下的嘛，直接說事太直接了，不好。”
　　“直接說吧，隊長，我們間就不用客套了。”
　　“好的，我剛剛從桑浦市的我壹個朋友辦公室裏出來，他剛剛給我看了壹份【秩序之鞭】總部下發的文件，哦，對了，還有教廷文件精神，這個好像登報了。”
　　“我剛剛在報紙上看到了，不過總部的文件，我不知道。”
　　“其實沒明說，但我猜出來上面的意思了，我就不和妳解釋政策了，跳過這壹步，直接說結果，好麽？畢竟跨市的電話費比本市貴很多。”
　　“好的，隊長。”
　　“妳們這批參加最終選拔的年輕人，很可能會被編入秩序之鞭小隊裏進行壹段時間的歷練，所以我想問問妳，在參加試練時，有沒有好好交朋友？”
　　“沒有。”
　　“唉……那可惜了。”
　　“交了不少隊員。”
　　“幹！”
　　電話那頭停頓了壹會兒，又道：“所以，妳是早就想脫離我的小隊獨立了？”
　　“隊長，我們間不用客套。”
　　“嗯，意思大概就是，妳的小隊建立起來後，會擁有很高的自主權限，畢竟妳們的地位很特殊，未來必然是神教的重點培養對象。”
　　“所以呢？”
　　“所以如果是由妳組建自己的秩序之鞭小隊，組建起來後，妳是有權力自己選擇是否掛靠中隊長以及具體掛靠哪壹個的。”
　　“哦，我明白了，中隊長先生。”
　　“好的，隊長先生。”
　　電話掛斷了。
　　卡倫看了看話筒，忍不住搖頭笑了笑，隊長特意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自己的這句承諾。
　　不過……
　　可以組建自己的秩序之鞭小隊了？
　　那豈不是說明，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文圖拉、艾斯麗、巴特、馬斯、布蘭奇這些人，全部拉進自己的小隊裏當手下？
　　這得是多麽高質量的壹支秩序之鞭小隊啊！
　　卡倫心裏已經開始期待起來。
　　庫房裏，普洱正坐在壹口棺材上，探出兩只爪子，開始隔空緩緩揉搓，壹團火球出現。
　　凱文看見這個火球，馬上縮起了腦袋，顯然是留下了陰影。
　　普洱將火球丟在了地上，火球散開，化作了壹道紅色星芒，自裏面有壹把紅色的劍浮現出了壹個劍柄。
　　這是壹種始祖艾倫信仰體系下的壹個召喚儀式，召喚的是始祖艾倫曾經的兩把兵器之壹。
　　“那家人送來的補藥效果還真的很明顯，我感覺我體內可運用的靈性力量豐厚了許多。”
　　“汪！”
　　凱文也興奮地叫了壹聲，替普洱高興，還配合著甩動著尾巴。
　　“就是好像治療妳腦袋的藥，沒什麽效果。”
　　“汪嗚……”凱文再次縮頭。
　　“抱歉啊，蠢狗，我沒想到會讓妳永遠禿頭，不過其實妳禿頭也很好看，不是有那麽壹句話麽，光頭還英俊的小夥才是真正的英俊小夥。”
　　凱文點頭，敷衍地配合著普洱對它的敷衍安慰。
　　普洱看著面前這把光顯露出壹半不到就比它本人高幾倍的紅色長劍，皺了皺貓眉：“以前沒覺得這把劍這麽大啊，現在這麽大我怎麽拿啊。”
　　“汪！”
　　“好吧，我試試看，修改壹下召喚術法。”
　　眼前的紅色星芒與紅色長劍消失，普洱又用自己的貓爪搓出壹個更小的火球砸在了地上，地上出現了壹個比先前小幾倍的紅色星芒；
　　隨即，壹把紅色小劍的劍柄浮現。
　　“嘿嘿喵。”
　　普洱探出自己的貓爪，抓住了劍柄，“吧嗒”壹聲扣住，再往後壹拽，壹把紅色小劍被它抽出。
　　它興奮地甩了甩，甩出了壹片殘影。
　　“成功了唉！”
　　“汪！”
　　凱文興奮地原地刨動狗爪，然後湊到了普洱面前，屈膝。
　　普洱跳上了凱文的後背，壹邊繼續揮舞著紅色小劍壹邊喊道：
　　“蠢狗，沖啊！”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