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七曰大不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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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不知道藥物是什麽時候生效的，也不記得是如何重新進入了上行鏈接之中……
　　但當科滿經理再壹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在信息之海中——之前他從數字空間的迷夢和進食中醒轉到了現世，現在卻截然相反。
　　他重新回到了數字空間——以完全不同的姿態：現在，他就是“鴉”。這還是頭壹次，科滿經理反而徹底占據了“鴉”的電子軀殼。
　　並非徹底的電子生物，也不是完全的人類。兩者之間混合出的“雜交種”——這就是科滿經理此時的自我感受。
　　花了些許時間用來適應這具完全反直覺，反生物身體似的電子軀殼後；科滿經理便伸出許許多多的輔助肢，攀附上那千萬億根晶瑩絲線所組成的擎天巨柱——
　　其他都是細枝末節：科滿經理只是想知道，很想知道。這無明生出的好奇心與求知欲究竟來自何方，令他自己也頗為不解；但他無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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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滿經理的輔助肢逐漸融入進絲線之中——為了追求速度和效率，挖掘道場並沒有設置多麽復雜的禁制、因為可能影響到人腦的機能。在輕巧地撬開其中所隱藏的加密後……
　　“原來真的是……”
　　如果“鴉”的身體擁有面部肌肉，科滿經理或許會露出混雜著駭恐與驚異的笑容——
　　這並非挖掘，而是信息和數據的交換。
　　呂宋的市民們：這麽多年來，他們並非是在數據海淵裏挖掘著如何的舊日隱秘……
　　而是將信息和數據輸送到這洋底之中。
　　“為什麽？這是要做什麽？”
　　他根本就想不通：只是為了借助算力，建造壹個甚至都未開啟的遊樂園嗎？背後又是何方神聖在主導著這個計劃？
　　科滿經理感到灰蒙蒙的霧氣纏繞著自己那孱弱的大腦——在這之中，定然有著某種不可為人知的隱秘。而隱秘，便代表著危險。
　　他和鴉，或許觸碰到了根本不該涉及的領域。
　　幾乎是壹瞬間，科滿經理便定下了全新的決定：撤離，準備撤離——
　　雖然科滿經理足足使用了兩人份的感官刺激材料；但只要成功從數字空間裏脫出下線、他或許只會留下半永久性的腦部創傷。
　　而付出了如此代價，所獲得的隱秘……科滿經理甚至難以理解，自己是否真正有所收獲、還只是糊裏糊塗地來過壹遭。
　　“真的值得嗎……嘻嘻，嘻嘻。我完全搞不懂，看到的是什麽啊……嘻嘻……”
　　科滿經理不知道，也不打算細想了；巨獸的疫病本身已經滲入他的魂魄。已經逐漸和“鴉”產生了意識混淆的科滿經理無力再繼續思考，就要將自己強制從這信息之洋中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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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科滿。”
　　忽地，有個聲音/文字/圖像在他的電子魂魄中湧起，轉瞬間便填滿了科滿經理的心智；
　　“怎麽就要走了呢？妳還有正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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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滿經理的下行被阻斷了——他就像撞上了壹面無形的鐵墻、又重新把他拋回了“鴉”的身體裏。只是這壹次，“鴉”那永無止境的心靈病癥所帶來的叨叨絮語減輕了些，他也能再次思考。
　　“怎麽……怎麽回事？！”
　　信息的流動仍在繼續，由科滿經理的體內生出、環繞著他：
　　“科滿，科滿。是我——”
　　聲音中沒有語氣的區別，但科滿經理仍然感覺到莫名的寬慰。簡單的文字與話語，帶來的是已有十余年的熟稔——
　　“啊！”
　　這次，科滿經理想起來了：在這股混雜了文字、聲訊與圖像視頻的信息流中，有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味道。那位相中自己的伯樂，他在爪哇集團的頂頭上司、也是將科滿經理派到呂宋的人。
　　爪哇集團的獸欄之主——
　　“獸主？”科滿經理想到；“怎麽會是獸主？妳怎麽會在這裏？妳在和我進行遠程通訊嗎？”
　　但腦海中的低語仍在繼續，呢喃仍舊繚繞在科滿經理的耳邊：
　　“我就知道妳到了馬尼拉，馬上只會顧著吃。現在吃飽了嗎？該幹活了……”
　　叮！似有若無的渺渺之音，飄卷過科滿經理的腦海。
　　“妳忘了嗎——忘了出發之前做的事。”
　　“……！”
　　不再需要獸主的言語將他點醒，壹段被壓縮、封鎖、加密在科滿經理魂魄最深處的記憶忽地醒覺解封——
　　眼前的爪哇集團獸欄之主並非真實的存在……那位真真正正的獸主本身，此時還在雅加達的伽馬大廈。
　　此時此刻與科滿經理對話的，是壹尊“贗品”。
　　在離開爪哇，來到呂宋之前；獸主將科滿經理三魂七魄中的壹團拆下、重構，並把它擬態成獸主自身的神智，又加上了些許的記憶；然後寄宿在科滿經理的魂魄與大腦之中。
　　以待需要他執行機密的關鍵任務時，獸主能親自指導科滿經理前進的方向——
　　而那個時刻，便是現在了。
　　隨著塵封記憶的蘇醒，某種崇高的使命感與榮譽感忽地油然而生，甚至蓋過了科滿經理和“鴉”疊加在壹起的食欲：
　　“遵命，遵命……”
　　除了完成獸主交予自己的使命之外，科滿經理再也沒有其他的念頭——並不只是知遇之恩與提拔自己青雲直上的情誼，也不單單是為了報答他和爪哇集團……
　　而是為了——為了——為了……
　　“為了什麽？”
　　他不知道，但順從的想法已經浸透了科滿經理的全身；壹如往日，甚至還要更加劇烈。
　　現世裏的科滿經理，從嘴角流下唾液、壹路滴上胸膛。剛剛冒出的疑問是他再也解不開的疑惑與困擾：因為無論是鴉還是科滿經理，都不過是經過電子處理、二次調制的心靈——
　　因此，要操作他的想法……也並沒有那麽難。特別是當妳魂魄的壹部分，被制作成足以擬態其他人物的插件的時候。
　　“怎麽還有空胡思亂想？”
　　哢噠。
　　壹聲似有若無的脆響，所有雜念都被斬斷——科滿經理不再繼續思考，安心等待著命令。
　　他之所以接受這次外派、跨海而來，就是為了這個任務：不是為了鴉的進食，也不因為什麽聯合部隊和九子鬼母。
　　獸主早就為科滿經理定下了安排……他便是為了呂宋網絡的深處而來。
　　“看見那個——模型了嗎？那是個復刻的世界，重新制作出來的地球……”
　　恍惚中，獸主似乎變化為比“鴉”更巨大，更龐然的幻影：從科滿經理的體內深處探出，貼在他的耳邊：
　　“等等，我要妳去……炸毀它。”
　　來不及驚詫——獸主的話語還在繼續。
　　“‘用什麽來炸呢’？妳肯定想這麽問吧……”
　　“炸毀……用什麽來炸？”
　　鴉在尖嘯。有時，巨獸比人類更加敏感——因為它們就是從人心中最為易碎脆弱的部分裏而生：而現在，鴉感覺到了恐懼……因為獸主話語之中的潛臺詞。
　　獸主轉到科滿經理的另壹端，思維的觸角輕輕點過與他融為壹體的“鴉”：
　　“妳吃得已經很多了——妳的巨獸很肥，很壯，養得很好。”
　　短短的鼓勵和誇獎過後，獸主忽地將把思維探進了科滿經理的電子軀殼：
　　“接下來，我需要妳把自己當成壹個……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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