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九曰慳貪（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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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我？都是掌座老祖……？”
　　“……”
　　掌座老祖的話，悄悄地隨著此刻的沈默、又在雪鬼的心底回響了壹次。
　　雪鬼沒有回應，僅僅是將額頭與地面貼合得更緊了壹些：這剎那間的震撼，令她心底誕出了噴泉般的疑竇——以及完全的不解。
　　她心底明了——掌座老祖並非以比喻或其他的修辭手法，來表達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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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手段，類似於斬三屍罷——按照他們那張亂七八糟的命名手段來說的話——不過按照我琢磨出的手段來描述：妳可以算是另壹個版本的我；或是說，眾多‘我’裏的壹個分支……但我將妳從我的心魂之中提取而出、並且將妳的過往和肉身，帶到了現實之中。”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被確證患上了壹種毛病。大概就是——有很多不同的、不壹樣的人會對我說話。”
　　“但是——我還發現：在身體中的‘我’，並不是只有壹個。在我通過遷居手術、完成身心的整合之前……其他的我，偶爾還會試圖掌控這具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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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那些白大褂還說我的大腦有器質性的病變……可是看看我的現在。”
　　“在這百年之中：我已經徹底更改過壹遍我的身體……沒有半點再與往日相同。就算是這個樣子；我的毛病依舊沒有任何改變——這麽說來，要所有的我相加，才能構成完整的我吧。”
　　雪鬼感覺到掌教老祖在笑——雖然他沒有了可被觀測的面部器官。
　　“挺有意思的嗯？人類的心理，真是奧秘無窮啊。”
　　雪鬼對掌教老祖說的話有些懵懂：但她沒有應答——只是十指的尖端，開始逐漸地扣進了額頭所抵住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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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應該記得：幼年的時候，妳曾經手刃了自己的父母——不，是全家吧。除了父親和母親，還有壹個弟弟。”
　　雪鬼當然記得——
　　這既是她心底最深處的夢魘，就算數十年過去的現在、也不時要從腦海的底處翻湧到表層；用沈眠之時的虛景，來提醒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可同時，這也是采芙·羅德裏格斯在近百年的生命歷程中，所做過的最令自己驕傲、與她認為最為正確的選擇。
　　在這之後，她拜入了給予自己這個選擇的“泥人”門下，並侍奉了他八十五年的時光。
　　“我親手斬除了所有束縛，獲得了想要的自由……”
　　她在心底無聲地誦念著。
　　可是：
　　另壹種答案，正如被斬斷提線的氣球似地、於雪鬼的心頭升起——
　　“閉嘴，不要說出來。”
　　“閉嘴，不要說出來……”
　　“閉嘴！”
　　但世上沒有壹件事物，會僅僅因為心底的細語、便輕而易舉地改變。
　　更不要說是那些沈重且恐怖的惡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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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來時：二次降生在棉蘭老島——直到那三場繁衍戰爭過後，我才真正地踏足馬尼拉。”
　　“妳呢？采芙·羅德裏格斯，是呂宋首都出生的本地人……有著小自己四歲的胞弟，早已做過遷居手術而耦合的父母。”
　　“也就是說；實際上——我是無法在妳記憶中的那個節點，與妳相會的。”
　　“妳應該記得：在妳十三歲那年——我，泥人，在熱夜來到了妳於馬尼拉的家中。把屠刀交到妳的手中，命令妳殺死了所有的血親：是這樣吧？”
　　泥人大部分說得沒有錯處，除了……
　　“十二歲，是剛滿十二歲的那個生日。”
　　雪鬼疲憊地心想：她沒有開口，並僅僅只是想要傾聽——傾聽在這面紗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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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是這樣——當時，我剛剛從冬眠之中醒覺並沒有多久。妳也知道作為壹位鰥寡孤獨，在呂宋這樣的世界裏是多麽地不便……”
　　“因此我想要同伴，我想要有力的幫手：但是環繞在我身邊的，只有信奉我的子孫——而我卻亟需要他們作為遷居手術的素材，填補進我的身體裏。”
　　“那樣的話，我到最後都只會是孤獨壹人——多麽可怖的結局啊！因為其他靠近我、或與我血脈相連的人，終點都只是進入我的軀殼、成為我的器官之壹。”
　　“拖動沈重臃腫的身軀……要怎麽去做壹些，需要輕盈身的軀殼和心靈才能完成的事情？世上有太多太多事，是要在合作中才能完成的：光光只憑借自己的力量，在這個世間是無法活得長久的；人類終究需要彼此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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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意思吧？我的腦海裏有那麽多翻騰的幽靈，現實裏卻找不到相應的夥伴。”
　　“不管是禮人還是妖魔，身為大家族的族長，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所以我想到了：我可以用自己作為材料，來制造我自己意誌的代行者——那些我想要被完成、但懶得去做或也並不想去做的事……就有了壹個足夠有行動力的我，來替我完成。有點拗口，但是妳認真按照這個思路去想的話、也是通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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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第壹個就想到了妳。這麽說有些不太準確——因為在那個時刻，妳，采芙·羅德裏格斯，的存在尚且還沒有在我心頭出現。”
　　“但在我稍稍深入了解過整個呂宋的生活後……妳的形象便就此誕生。那麽完整，無論是過往、抑或是與我相識的方式……”
　　“壹個包含了怨憎、轉折、覺醒和救贖的故事——甚至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信仰，和全新的歸宿：就像是發生在另壹個平行時空中的真實似的，只是恰巧被我采集到了。”
　　雪鬼感到存放在食道外側喉袋裏的“凱薩賽媽祖像”——那無所不能、總在往日給予她慰藉和保護的林默娘，似乎變得有點太過堅硬、而咯得她呼吸時也感到難耐的痛苦。
　　“妳在我的腦海中遊蕩、與我對話，訴說著妳的執念。有時，妳也會占據我的身體、用我的雙手來手刃其他的妖魔——”
　　“就像其他盤旋在我腦中的人們壹樣：但妳是在我醒來之後，誕生出的最好、最優秀的那壹個。非常完整，也無比獨立……其他在我腦子裏的租客，都沒有像妳這樣急切地和我爭搶過駕駛身體的方向盤。”
　　“壹個對呂宋當下的情況充滿忿怒的怨魂……不曾有過絲毫想要加入我那妖魔龐大身軀的念頭，更沒有壹點點道德和倫理的束縛——因為已然劃開了道德的底線。壹位願意將血親獻給自己作為祭品的人——帶著頂破天的沖勁，卻又擁有著絕對的忠誠。”
　　“這樣的妳，非常適合處於起步和草創時期的我，符合壹位新生妖魔地所有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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