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樂園崩滅：西伯利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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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舞團的世界中，從來只有最為敏捷、最為勇敢、最為強悍的人，才能夠成為信使——就算如此，信使依舊是死亡率最高的職業之壹。
　　雖然在這數百年裏，為信使配備的裝備也在不斷叠代：但當不會飛行的蟲蟻、想要在巨人奔騰的腳步之間騰挪……那麽風險便不會消失。
　　這次幕間，黑天鵝奧吉莉婭將十九名信使中的壹半、做了替換——像葉甫蓋尼這樣的潛入者，還有八位；成功到達的則有六位。他們分散在白天鵝奧傑塔身軀中的各個區域、負責尋找有關舞鞋和密鑰的訊息。
　　壹次崇高、神聖的行動——為了在戰爭開始之前，便將其扼殺：所以每壹位偽裝成信使的潛入者，都抱有著犧牲的決意。
　　可他們並不知道，這次行動在整個世間將發生的大事之中、只能算是壹粒塵灰——而行動在正式開始前，便要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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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甫蓋尼用著隨身攜帶的鎖鏈，壹路垂直縱越、攀爬——僅僅十余分鐘不到、他便穿越過整個小腿區，抵達了膝關節。
　　而正是這份迅捷所帶來的幸運……使他得以旁觀整個舞團覆滅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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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壹陣顛簸：這並非源自於白天鵝奧傑塔失去平衡，而是周遭重物的搖擺。
　　在膝頭的瞭望窗口中——葉甫蓋尼透過那起了霧的防寒玻璃、看見了從來不曾設想過的壹幕：
　　發生異變的，是黑天鵝奧吉莉婭。
　　卡車般巨大的五指扭成蜷曲翻起的麻花，左肘關節倒折過來、環繞住脖頸，似乎想要把自己勒死；右臂胡亂地朝左右掃動、這高樓般的圓柱體隨著揮舞，在落雪中刮出大風。
　　黑天鵝奧吉莉婭那龐大到可怖的身體，伴隨著詭異扭曲的姿勢向前撲倒——它巨大的肢體規模、讓傾倒的速度顯得格外緩慢且滯澀。
　　這不可能……不可能！葉甫蓋尼撲在透明的窗上，臉頰因為太過用力、而與玻璃貼得變形：肢體控制是每壹位舞者核心中的核心，也是它們系統的底層——葉甫蓋尼可以理解舞者被外力掀倒而墜落……
　　在舞團過往發生的三次戰爭中，有三位舞者就是如此退役的。
　　但自己失去平衡而摔倒？甚至還是性能最為出眾的黑天鵝奧吉莉婭？
　　黑天鵝奧吉莉婭的舞蹈已然持續了數百年：卻在今日轟然倒塌——這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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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又是壹聲。
　　伴隨著蓋過了風雪呼嘯的巨響：
　　可無論葉甫蓋尼再如何強烈地祈禱、呼喚——
　　黑天鵝奧吉莉婭最終還是轟然落地；帶起的氣流、甚至連刮卷的風雪也為之停滯了壹瞬。
　　接著：
　　那長達兩百余米的軀幹不住地繃直、復又拱起；扭曲的四肢像是陀螺的外沿、朝著四面八方抽打。
　　這些動作，無疑不在舞者的舞蹈之中——
　　它像是要用不存在的肢體，去表達些什麽似的：但這並不可能，舞者們只以自己的舞蹈作為表達的語言。
　　細細的、但實際上如泄洪般的水柱從它的身體各處噴出——就像是人類皮膚破裂，從中射出的血柱。那是它身體中市民的生活用水——只是現如今，也加上了那些市民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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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甫蓋尼意識到了：黑天鵝奧傑莉婭的體內，不可能還存有生還者……不需要爆炸，這種烈度的運動過後，那二十六萬零五千人民，都已化作血水和肉泥。
　　“魔王！是魔王羅夫巴特——”
　　這是第壹時間進入葉甫蓋尼腦海之中的猜測：同時也是數百年來壹直流傳在西伯利亞舞團間、口口相傳的傳說，也是預言——
　　當舞蹈的“終曲”開始，遊離在舞團之外的獨行舞者“魔王羅夫巴特”便會加入進眾舞者的行列。甚至要取代領舞的位置：
　　魔王羅夫巴特並非如其他舞者那樣，是壹座移動的空殼、而是徹徹底底的武器與破壞者：他們將在狂舞之中，為舞團這數百年來的漫遊畫上終止符。
　　屆時，西伯利亞的人民將獲得嶄新的機會：在凍土上重新建立都市，而不會被舞者踏破——壹次擺脫寄生物的身份、獲得重生的機會。
　　可是，明明連王子齊格弗裏德都尚且未被喚醒，“終曲”又怎麽會開始、魔王羅夫巴特又怎麽會回歸？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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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大腦中還擠滿了紛亂的思緒，但葉甫蓋尼訓練有素的身體、卻搶先行動了起來：
　　在證明黑天鵝奧傑莉婭的情況是孤例之前，必須要先將所有舞者體內的人民都疏散出去——
　　雖然葉甫蓋尼本是來到白天鵝奧傑塔身體中的侵入者，可是……西伯利亞舞團中生活的所有人們、都深諳著壹個道理：只有互相依靠，才能在這片土地中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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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這份無私與熱誠，也沒有能夠真正發揮的空間。
　　砰！
　　隨著壹陣地震般的顫抖——
　　葉甫蓋尼被這猛烈的慣性砸到墻上，又被重力壓住——頭部的沖撞令他暈眩、作嘔；視線中是顛倒的景物，窗外的暴雪正由下往上地吹動。耳邊滿是爆炸、慘叫，與液體湧動的聲音：白天鵝奧傑塔體內的生活用水正在倒灌，沖刷著房間。
　　可他依舊明晰的意識，知曉了現在正發生著什麽：
　　白天鵝奧傑塔也步上了黑天鵝奧吉莉婭的後塵——它正在跌倒；或許再也爬不起來了。
　　這是生活在西伯利亞舞團中，全部人民的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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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具又壹具的舞者傾倒在地、以歪曲的姿勢詮釋著全新的舞姿。這並非它們應有的姿態——而是要以人形的四肢，模仿妖魔表達自我時的姿態。
　　但無論是葉甫蓋尼、還是其他那數百萬具被擠壓得變形的屍骸，對此都無從得知了。那原本，就是世界上另壹個角落裏、無人言說的言語。
　　當妖魔的語言，隨著白石生的屍骨卷過網絡中的每壹處角落：居住於它們身體中的數百萬人——和數字空間的物理隔絕，也無法保護他們……
　　西伯利亞的舞者們，終於全部跌倒在風雪中；而再也沒有人類的響動，從這些巨人地屍骸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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