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別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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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號病人對方白鹿的嘲諷不以為意：
　　“很多人——不，絕大部分人；他們可以很自如地攝入那些不健康的食物、或是養成不利於身體的習慣——”
　　“因為這些行為導致的後果，都會在很遙遠的以後才會應驗：十幾年、乃至幾十年；而腦內的快感和舒適，當下就能獲得。”
　　“但是如果妳告訴他們，今天抽上壹根煙、或是喝下壹杯啤酒——明天馬上就會患上咽炎、喉嚨腫痛、甚至是肺癌和肝癌。”
　　“那麽或許，很多煙民或是酗酒者、都會停下這些舉動……因為這些未來才會抵達的龐大威脅，搶先壹步地到來了。”
　　“大部分人，都看不到未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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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的……”
　　“有些人則可以‘看到’今日的所為，會對明日造成的後果。”
　　“對我來說……發生在幾十年後的事情，和發生在明天沒有區別。”
　　“今天的壹點點行為、不知不覺間養成的習慣、以及在往後釀成的惡果。”
　　“我會壹樣感受到那種驚駭和恐怖，就好像明天就會發生壹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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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號病人把手肘支在膝蓋上，向方白鹿前傾身子：
　　“所以——可以說，我對‘未來’更加敏感：我常常覺得，我像是那種讀了書的序言、便要搶先壹步翻去看結局的那種人……”
　　“在我們那時……黃金時代的尾聲裏，有很多像我壹樣的人；有人將我們的情況稱為‘杞人癥候群’——您懂的，無事憂天傾嘛。但我們自己，還是更喜歡自稱為‘未來人’、或是‘未來種’。”
　　“最開始，有人認為‘杞人癥候群’只不過是壹種都市癔癥、壹種群體幻覺。可實際上，它是由人為創造、並刻意傳播的：這個並不是都市傳說。人們相信在最早，有壹個足夠富有遠見的人、看見了未來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人類的自我毀滅。”
　　“當然，版本分為很多：有人說TA是通過觀想機的模擬——不過正如我說過的，觀想機是放浪時代才出現的稱呼——而預見了終局，也有人說TA是通過了神秘學的手段、或者僅僅只是在大夢壹場中得以窺見了未來的事。”
　　“總而言之，大家都將這為最早的‘未來人’直接稱作‘杞人’、或是‘被詛咒的先知卡珊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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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這位‘杞人’——”
　　“擁有了非常多思想上的後裔：多到大部分人會通過基因調節影響自己的後代，以讓他們對於‘未來’擁有壹種肉體上與心靈上的雙重敏感。”
　　方白鹿擡起手，指向了對方：
　　“比如妳。”
　　零號病人點了點頭：
　　“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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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白鹿挑起眉角：
　　“最開始，我還以為妳是來自未來……可是聽妳壹說，有點失落啊。感覺妳只是太——還真是像妳說的那樣，太‘杞人憂天’了。”
　　他還是沒放過任何壹個能夠諷刺對方的機會。不知怎地，方白鹿逐漸難以克制對於零號病人的方案。
　　零號病人微笑著點點頭，以表達自己的理解——他似乎並未發覺方白鹿的嘲諷：
　　“抱歉，讓您失望了：但，我的這種情況其實是改造的結果。”
　　“我並不是‘孤例’，和我壹同接受類似改造的、還有許多人……”
　　“事實上，‘別離’就是我們共同推動出的結果：任由人類自然而然地摸索，他們最終只會將自己引領上懸崖、接著壹腳踩空……”
　　啪！
　　他將手掌拍上大腿：
　　“最後，地球和人類便都會屍骨無存。”
　　“事實上：在別離技術研發出來前——人類離最高烈度的內戰只有壹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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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時之間，兩人陷入了沈默、談話也隨之暫停。
　　稍稍的咀嚼與消化後，方白鹿便明白了零號病人所給出的定義——
　　但其中最重要的概念，仍舊是缺失了。
　　這次，是由方白鹿先開了口：
　　“我們還是先說回‘別離’吧——”
　　“別離到底是什麽？”
　　零號病人略略沈吟：
　　“別離——”
　　“大約，是壹種將人發射到宇宙之外的技術。至少在其他觀察者的視角看來，進行了‘別離’的人，確實是徹徹底底地消失了、不能再被觀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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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了方白鹿意料之外：
　　“但是這並不符合質量守恒定律和能量守恒——妳不可能憑空地把壹個人類、把這塊質量湮滅；它必然是轉換成了其他的形態，繼續存在才對。”
　　就算擁有了雙螺旋妙樹，但並不代表方白鹿抵近了全知的領域：他仍舊不曾擁有這個領域的知識，除非吞吃下壹個在這方面擁有豐富知識儲備的學者。
　　他只能依靠前世的稍稍了解，來給出自己的質疑。
　　窘迫，又壹次地出現在了零號病人的臉上：
　　“正如我之前所說，我確實是半桶水；您要是問我這些問題、我定然是說不上答案的。”
　　“別離就像是彈匣中的子彈——但是，在新世界中並沒有保留下制造這‘子彈’的科技……甚至連如何制造火藥的方式也已丟失。”
　　方白鹿輕輕搖了搖頭——他知道零號病人所說的是實話，至少、這個老人的心底就是這麽堅信的。
　　泥人之前的驟然消弭，方白鹿並不能給出壹個合理的解釋：那或許是“黃金時代”或“放浪時代”之中某種終極武器的成果、泥人也未必是真正就被“發射到了宇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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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白鹿忽地意識到了什麽：
　　“等等……妳的意思是說，舊人類都對自己執行了這個‘別離’？！”
　　在他所聽到的信息中來理解……
　　這別離，聽起來更接近於壹種比常規手段更加徹底的“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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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號病人點點頭：
　　“絕大部分……不管您是否相信，但當時的場面極度混亂。”
　　他似乎並不喜歡方白鹿所暗示的那種意味。
　　方白鹿繼續了在這話題上的挖掘——他並不相信，創造出如此輝煌成果的人類們、會選擇如此詭異的滅亡方式：
　　“那麽‘別離’進行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麽？”
　　零號病人豎起三根手指：
　　“當時的主流看法大概有三種：我現在會慢慢介紹給您。”
　　方白鹿意識到了這句話中的潛臺詞：
　　“也就是說妳們甚至不能確定究竟會發生什麽——‘別離’之後，大概率只是單純的死亡吧。”
　　零號病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相信在您聽完我的介紹之後，會有不同地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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