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後的機會

　　唱片公司和其他行業做五休二不同，沒有固定的作息時間，公司從上到下，每壹個部門，都在圍繞著歌手在運轉。
　　星期天壹大早，許巧玲便來到了公司。
　　天翼唱片，副總監辦公室。
　　“妳要重錄？”曹鵬飛驚訝地看著許巧玲，又垂目看著手中的曲譜，眉頭微微皺起：“李睜，這個詞曲作者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是個新人？”
　　許巧玲嗯了壹聲。
　　曹鵬飛簡單掃了幾眼，將曲譜丟在桌上，不悅道：“那首《飛鳥》是麋洛的作品，公司花了壹萬五拿下的，難道還不如壹個新人的作品？”
　　麋洛曾經創作過兩首登上兩大榜單的歌曲，其中壹首更是在風雲榜上待了三周，算是音樂圈的小咖。
　　許巧玲垂著眼簾道：“這首《短發》更適合我的嗓音風格，我很喜歡。”
　　曹鵬飛不置可否：“妳這張單曲的制作費，公司壹共批了四萬，妳也知道我已經額外加妳壹萬，再有十來天就要發行，五天後就要拿去工廠灌制唱片，妳卻給我來壹個推翻重來……”
　　說到這，曹鵬飛冒起壹股火氣，指指許巧玲，道：“公司取消妳的專輯立項改為單曲發行，妳心裏有想法我能理解，可妳這麽瞎折騰，毀的是妳自己的前途，這事兒也叫是我這兒，要讓付總監知道，說不定就直接把妳的單曲發行也給撤了。”
　　說罷，拿起曲譜的手往前壹伸：“拿回去，要真喜歡這歌，那就留著妳的下張專輯。”
　　按照公司的規矩，簽約新人第壹張試水單曲，壹年內銷量6萬是及格線，過了接下來就能發行專輯，專輯壹般錄入十首歌，光制作費用至少20萬。
　　許巧玲是去年年初簽約的，第壹張單曲《夏雪》歷經七個月，銷量終於是破了6萬，今年年初專輯如期立項，可歌曲還沒收齊就突然被取消了，再發壹張單曲，等同重頭來過，壹年時間白白浪費。
　　許巧玲何止是有想法，簡直是如遭雷擊。
　　要知道，作為壹個簽約歌手是沒有保底工資的，只有熬到發行專輯，銷量破了20萬攀上三線歌手，才會有真正屬於她的商演，才能真正開始賺錢。
　　這壹年，許巧玲的經濟狀況甚至還不如她當地下歌手的時候。
　　當初她每周在三個酒吧駐唱六天，另外還有壹份餐廳服務員的工作，而簽約唱片公司後，僅僅靠著不足二十次別的歌手商演充當助唱的收入，以及第壹張單曲不足壹萬塊的分成來維持日常開銷。
　　昨天她之所以只給李睜兩千五，而不是全款五千，是因為她沒錢了，現金剩下不足兩百，卡裏只剩下壹百多。
　　不過，畢竟事情過去有陣子了，她不接受也得接受，心態調整還算不錯，臨陣換歌自然不是瞎折騰，壹聽給否了，忙道：“曹總，這首歌真的特別合適我，要不妳聽我唱壹遍。”
　　曹鵬飛定定地看著她，幾秒後，拿著曲譜的手慢慢放下，許巧玲見狀可不敢耽擱，吸了吸氣，開口唱道：“哭到喉嚨沙啞，還在拼命裝傻……”
　　昨夜回到住處，她練這首歌壹直到淩晨三點，歌詞調子都已經熟了，壹段唱完，巴巴地看著曹鵬飛，眼中滿是忐忑。
　　曹鵬飛沈默了許久，方才道：“歌曲還行，但要說比《飛鳥》更好……”
　　許巧玲急了：“曹總……”
　　曹鵬飛按按手：“妳和對方談好價格了嗎？”
　　許巧玲輕輕點頭，墨跡了壹下，小聲道：“五千。”
　　曹鵬飛的雙眼立刻瞪了起來，豎起壹個巴掌：“壹首新人的作品，五千塊，許巧玲，妳認真的？”
　　新人作品業內行價三百至五百，不是不能破例，但破例十倍，至少天翼唱片成立六年多，還從來沒有過，連五倍都沒有。
　　許巧玲早有心理準備，迅速道：“五千塊，我可以自己出，從我的分成當中扣。”
　　曹鵬飛怒道：“這僅僅是五千塊的問題嗎？許巧玲，妳進公司也壹年多了，圈子裏的規矩多多少少也該懂吧，這就好似歌手，壹線的壹場商演幾十萬價格，這很正常，可要是壹個連專輯都沒出過的新人，就好比妳，誰要是開幾萬塊請妳去商演，那誰就會被業內視作冤大頭，淪為笑柄。”
　　曹鵬飛重重壹拍桌子：“妳要讓公司成為業內笑話嗎？我是妳的總監制，妳選什麽歌，我是拍板人，妳要讓我成為圈內小醜嗎？嗯？”
　　許巧玲嚇得壹哆嗦，她想過曹鵬飛會發火，卻沒想到會發那麽大的火，那雙眼都快瞪成牛眼了。
　　她不敢正視，眼簾又垂了下來，吸了吸氣，輕聲道：“我和公司的合約是兩年，現在只剩下七個月，這張單曲對我來說是決定命運的，要是首月銷量過不了3萬，我不會再有下壹張專輯，公司也不會和我續約……”
　　說著說著，她又慢慢擡起頭來，眼中多了壹絲倔強與哀求：“曹總，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您就幫我這壹次，我，我……”
　　她想說求求妳，想說這輩子都感激妳的大恩大德，終究這種太卑微的話，她還是沒說出口。
　　不過，曹鵬飛已經懂了意思，瞪大的雙眼壹點點恢復正常，臉上的怒氣也是壹點點消散，卻還是陰沈沈的。
　　他拿手點著桌上的曲譜，壹下壹下很有節奏地敲擊著，沈默半響，才道：“買這首歌的錢暫時不用妳出，我直接去找大老板，壓力我可以先替妳頂著，但說法上頭是妳越過我這個總監制，先斬後奏，這也是事實。”
　　“醜話說在前頭，如果這張單曲首月銷量達不到2萬5千，買歌的五千塊妳要自掏腰包賠給公司，公司也會提前和妳解約。”
　　說罷，擡頭盯著許巧玲，放慢了語速：“這是我能做到的極限，妳同意，那就這麽辦，妳不同意，那我就當妳沒來過，壹切照舊。”
　　許巧玲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同意。”
　　曹鵬飛強調：“妳要考慮清楚，作為新人，妳自作主張先斬後奏，這是大忌，音樂圈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事情肯定瞞不住，若是被公司提前解約，妳再想和其他唱片公司簽約的機會十分渺茫。”
　　曹鵬飛加重語氣，壹字字道：“妳非要用這首歌，等於是拿妳自己的音樂生命做壹次賭博。”
　　許巧玲只頓了壹秒，再度點頭，神色堅決。
　　“那就這樣，單曲發行時間不能改，提前壹周要送去工廠灌制唱片，算上今天，我頂多給妳三天錄制時間。”
　　曹鵬飛將曲譜遞了過去，許巧玲接過，對著曹鵬飛鞠了壹躬：“謝謝曹總。”
　　待許巧玲出了辦公室，曹鵬飛的臉色松緩了下來，雙手枕著後腦勺往椅背上壹靠，緩緩搖頭，莫名嘆了壹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