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滿飲,機鋒微露
莫若淩霄 by 月關
2023-6-4 00:06
賀蘭姍姍大步行去,走到唐治與狄窈娘身前剛要說話,便有人叫道:“令月公主來了。”
眾人紛紛望去,令月公主在兩名侍女的陪同下,從屏風後面緩緩走出,披帛隨風,步履輕盈,保養得宜的體態,如少女壹般窈窕。
在座的除了她都是晚輩,而且作為聖人最寵愛的女兒,令月公主的身份地位,無人敢小覷,在場眾人齊齊彎下腰去,拱揖道:“見過令月殿下!”
賀蘭姍姍在令月公主面前也不敢造次,只好彎腰施禮。
令月入席,笑吟吟地道:“本宮不喜歡跟那些暮氣沈沈的老家夥打交道,就喜歡妳們這些朝氣蓬勃的少年人。
今日邀妳們來,也就是想著元日將至,屆時迎來送往的,就不好離開神都了,提前出來散散心,倒要讓妳們這些年輕人作陪,大家不嫌陪著本宮沈悶就好。”
眾人連稱不敢,令月笑道:“好啦,大家不必拘束,都坐吧。”
眾人紛紛落座,站在那兒的賀蘭姍姍有些為難,只好忍著壹口怒氣,趕回自己的座位。
令月公主舉杯道:“今夜西苑滿苑芳華、群英薈萃,就連本宮見了,也覺得年輕了許多。來,我們且滿飲此杯。”
眾人紛紛將杯中葡萄美酒飲下,令月公主便擊掌道:“舞來,樂來!”
堂下便有兩行舞姬翩躚而入,兩廂屏風後面,樂師奏起音樂,她們便舞蹈起來。
這些舞姬衣著款式不太常見,緊身小襖、花紋綺麗,裙兒繃在胯上,曲線畢露。
她們臉上雖然都蒙著白色的輕紗,但是仍能看出壹雙棕目,鼻子高高,冰肌雪膚,乃是異域美人兒。
尤其那樂曲聲壹起,風情更是迥異於中原。
小謝微微有些驚訝,便低聲對唐治道:“夫君,這是壹群波斯貓兒。權貴人家,若買壹兩個能歌善舞的波斯美人兒,並不難。不過令月公主府能蓄養得起整整壹隊的波斯舞娘,這可真不容易呀。”
謝秘書剛說完,左手邊的狄秘書也開口了。
小姑娘壹臉的天真無邪:“三郎,令月殿下真是有心了,妳看這些權貴子弟、豪門女郎,都是和相熟的朋友坐在壹起。這些事兒,若要打聽得清楚明白,可不容易呢,也就令月公主有這般本事吧。”
嗯?
壹隊舞姬,便炫耀了她的人脈和財物,這是實力的體現。
座次的安排,就把她對京中官吏、勛戚、權貴、皇族們的日常交往、人脈關系了如指掌的本領表現了出來。
對這大多數人都會忽略的小輩兒的日常交往,她都了如指掌的話,那麽對那些官員權貴呢?
想到這裏,唐治不禁心中凜凜。
如果她們倆不說,唐治還真看不出什麽門道。
他的心思已經很縝密了,九轉十八彎的,可是這麽隱晦的表達,需要的不僅是常識、閱歷,更需要壹顆特別細膩特別敏感的心。
令月公主雖然壹向自詡不遜男兒,可她的行為作法,難免還是女兒家的習性。
在這方面,同為女人就很敏感,壹眼就能看出其中端倪,換成男人就不行了。
就比如唐治,他跟狄窈娘已經聊了好半天了,可是對狄窈娘今晚精心的打扮和妝容,他就跟個瞎子壹樣,完全看不出來,更不要說特意贊美幾句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女人都能看出來,比如……小棠姑娘。
小棠姑娘壹手握著銀叉,壹手握著銀刀,正對著銀盤中壹大塊熱氣騰騰的炙鹿肉,興致勃勃地切割著。
這個吃貨!
唐治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妹妹壹眼,但小棠姑娘沒看見。
這個烤肉的大師傅手藝真好,小棠姑娘都快把舌頭吃下去了。
大周胡風盛行,民意開放,這種大型酒會,不需男女分席,歌舞壹起,眾人便談笑風生、推杯換盞起來。
氣氛,很快就熱絡起來了。
在座這些年輕子弟中,以唐家三兄弟身份最高。
所以,候著氣氛已經熱絡起來,唐齊、唐修分別帶著女眷過去給令月公主敬酒。
等他二人回來,唐治與小謝便雙雙站起,走了過去。
如大哥二哥壹般,唐治向姑姑問了好,雙方滿飲了壹杯。
令月公主便笑道:“治兒此去江南,壹別數月,姑姑就是想看妳都見不到人,坐下,陪姑姑聊聊天。”
小謝聽了,便又福壹禮,悄然退了回去。
唐治在令月公主幾案對面的地毯上跪坐下來。
令月公主提起銀壺,細鵝頸的壺嘴兒,微笑著給他又斟滿了壹杯酒。
“治兒,江南去了四個多月,感覺如何?”
“聽說江南梅雨時節難熬壹些,侄兒去時,已然入秋,倒沒什麽感覺,很舒適。”
令月問他,問的當然不是天氣,但唐治卻權當她問的是天氣,輕松地答道。
令月眸光壹閃,道:“哦?比之神都天氣如何?”
唐治道:“侄兒更喜歡四季分明的地方,所以,侄兒更喜歡居於神都。”
令月輕笑道:“喜歡四季分明麽?那……朔北不是壹樣?”
唐治道:“也不算壹樣,冬季太冷了,也更幹燥壹些。”
令月莞爾道:“說的也是,姑姑是在西京長大的,那兒的冬天不比朔北差,西北風刮起來猶有過之。
不過,苦寒也在苦寒的好,苦寒的地方長大的人,這身子骨兒就強壯,姑姑如今,較之年輕人也不遑稍讓,要是打馬球的話,恐怕妳還不如姑姑呢。”
唐治笑道:“姑姑體魄強健,確實就像我們年輕人壹樣。但是,姑姑畢竟年長了許多,還是要多註意保養。
侄兒以前隨父親長居放州,沒有機會拜見姑姑,聆聽姑姑教誨。今後,能與姑姑時常相見了,侄兒就只盼著姑姑長命百歲,讓侄兒能彌補親人十年分離的遺憾呢。”
令月公主莞爾道:“好啊,那姑姑就活個長命百歲給妳看。”
令月公主舉起杯來,唐治忙雙手捧杯迎上去,與令月公主碰了碰杯,然後壹飲而盡,再頓首,便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令月公主看著他走去的背影,笑吟吟地道:“這個小兔崽子!”
……
廚下,令月公主帶來的廚子已經快忙活完了。
還有壹道羹,壓小了火慢慢地燉著。
馮大廚抓起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汗,壹回頭,忽然發現案上放著的壹只壇子燜雞不見了。
這只壇子燜雞是馮大廚特意多做了壹只,準備晚上犒勞自己的。
馮大廚扯著嗓子叫起來:“豆子,小豆子,妳給老子滾過來,老子的壇子燜雞呢?”
他的小徒弟豆子正在最裏邊竈上忙活著,聞聲跑過來,壹臉茫然:“師父,我不知道啊,我也沒看見這兒有只雞呀……”
廚房不遠,就是柴房。
柴房盡頭,喬書辦蜷縮在壹堆稻草中,捧著壹口熱乎乎的壇子,“試試哈哈”地用手撈了雞肉出來,狼吞虎咽地吃著。
他還沒找著機會面見唐治大王,他會找到機會的!
……
唐治往回壹走,壹直盯著他的賀蘭姍姍就站了起來,向他截去。
賀蘭姍姍壹直氣鼓鼓的坐在那兒,旁人與她說笑,她也唬著壹張臉愛搭不理的。
旁人向她敬酒,她也懶得多看對方壹眼。
她並不怎麽在乎唐治,但她不能容忍唐治對她無視。
尤其是那個小家夥兒,嘁!今年十三了,還是十四了?毛長齊了麽,也配跟我爭!
偏偏唐治看著她時眉開眼笑,滿臉的寵溺,偏偏對正對面的她壹眼都不看,簡直要把她氣死了。
她大步追了過去。
賀蘭姍姍決定,再給他壹個機會。
這小子要是識相的話,本姑娘就大人大量,原諒他壹回,就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