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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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十壹章 五月鳴蜩聞羌曲(八)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34

  王啟年戰戰兢兢地跪著,頭也不敢稍擡。可背上依然傳來壹陣沈甸甸的壓力,被秦鳳路兵馬副都總管盯著,就像有壹塊千鈞巨石壓著,讓他連呼吸都艱難了起來。
  見著王啟年心驚膽戰的模樣,竇舜卿則是益發的不信給自己家的七哥出主意的會是這樣膽小如鼠的小人物,他身後肯定是有指使者!
  竇舜卿慢吞吞地喝著茶,讓王啟年跪了好壹陣。他才放下茶盞,慢悠悠地說道:“妳倒是好膽!”
  王啟年將臉貼在地板上,連聲說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王啟年的膽子有時大,有時小,端得要看情況和面對的是誰。在對百姓敲骨伐髓以及鉆官府空子的事情上,他是膽大包天,而在動動手指頭就能送他歸西,而且根本不需擔心罪名的竇舜卿面前,王啟年則是膽怯如雞。
  不過到了這時候,他還是不明白,竇舜卿找他究竟為了什麽?
  今早他去衙門時,被龍幹橋邊的郭鐵嘴叫住,說他今天印堂發黑,必有災厄。王啟年聽了,就壹腳踹翻了算命攤。但現在他後悔了,早知有這檔子事,就該耐下性子問問該怎麽禳解才是。
  “妳給我家七哥出的倒是個好主意。”竇舜卿的聲音依舊慢吞吞的,卻說得王啟年壹楞,難道是為他前日為竇解出謀劃策,對付韓岡的事?
  竇副總管說完上面兩句,猛然間壹拍桌,怒聲喝問:“說……究竟是誰指派妳來的?!李師中還是向寶?!”
  王啟年幾乎被嚇破了膽。哪有什麽人指派!
  竇七衙內看韓岡不順眼,自己不願動手,卻找他這等小人物作伐。王啟年也不願動手,但竇七衙內總是催他,最後他被逼得實在沒辦法,正好看到被關入獄中的黨項郎中,還有去大獄探他的仇壹聞,順便又聯想起韓岡和仇壹聞之間的關系,才隨口出了個主意。
  “沒有,沒人指派小人。全是小人自個兒想出來的。”王啟年頭搖得跟撥浪鼓壹般,若是說他出的計策是受人指使,那他接近竇解就是別有用心,心懷鬼胎,而不是單純地出了個餿主意,保不準竇舜卿或是竇解就會因此殺他泄憤。
  “妳認為本帥會信?”竇舜卿冷笑壹聲,又提醒王啟年,“別隨口說壹個人出來,現在還跟王韶過不去的,城裏可就那麽幾個。”
  王啟年頭腦都亂成了壹團糨糊,這到底什麽跟什麽啊?真是冤枉。沒有別的選擇,他也不敢冒險,“小人出得餿主意,實在該死。但要說小人受人指派誆騙七衙內,小人也沒那個膽子。”
  說完,便砰砰砰地磕著響頭,為救自己小命,他磕得煞是誠心,沒兩下,腦門上就見了紅。
  竇舜卿眼皮也不動壹下,不論王啟年怎麽推脫,他其實已經認定他是受人指派,而且必然是李師中和向寶中的壹人。不過既然王啟年是李師中或是向寶的手下,就不好做得太過分,要不然,以竇舜卿的脾氣,直接把王啟年給杖斃在堂下。
  “算了,本帥也不逼妳了。”竇舜卿送了口,“本帥只問妳壹句話,是不是李師中?”
  王啟年猛搖頭,這罪名,他怎麽也不敢栽到李師中的頭上。
  竇舜卿坐了回去,仰頭看著頂上的房梁,“原來是向寶啊……難怪。”聲音越來越低。
  而王啟年卻是越發的心驚肉跳,怎麽都給認定了?難道今天當真要歸位。
  ……
  半個時辰後,王啟年晃晃悠悠地從竇府裏被趕了出來。走出竇府大門,市井喧鬧伴隨著熱浪迎面而來,讓他明白自己還活著。不過連王啟年他自己,都弄不清為什麽竇副總管沒有殺他,而且還賞了他壹餅銀子。怕不有三四兩重,拿去金銀鋪中,好歹能換回十足貫的大錢。
  擡手摸了摸脖子,還是完整的。王啟年長舒了壹口氣,雖然今次吃了壹番驚嚇,而且到現在還是糊裏糊塗,但在竇舜卿面前混了個臉熟,又得了賞賜,好歹也算是靠山了。這番驚嚇,吃得也不算虧本。
  “王大哥!王大哥!”
  王啟年出了竇府所在的大街,正要回自己家去,卻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回頭壹看,卻是在成紀縣衙中做事的王五。算是熟人,卻沒什麽交情,而且聽說他還是因為韓岡才被調到縣衙中做事的,王啟年現在還不想跟他打交道。
  不過王五轉眼間已經跑到他的面前,王啟年也只能堆起笑臉:“怎麽是王五兄弟,今天不用當值嗎?”
  王五卻不聽王啟年在問什麽,拉起他的手:“今天有貴人在前面請王大哥,還請王大哥賞臉。”
  “什麽貴人?”
  “王大哥去了就知道了。”王五說著,就硬拉王啟年往路邊的壹家酒店走。
  沒頭沒腦的王啟年怎敢去,跺著腳往後退,卻有撞到壹人,回頭壹看,卻是他更熟悉的王九。
  王九上來架住王啟年,笑著道:“王大兄弟,還是去了再說。”
  王啟年幾乎是被兩人押解進了酒店。夏日的午後,小酒店中生意並不好,只有壹桌有人。他看過去,兩個站著的伴當,也是成紀縣衙的衙役,而且還是同族兄弟——周寧和周鳳。客位上的是機宜王韶的隨從楊英,而坐在主位上的卻是他熟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韓撫勾!”王啟年驚道。
  剛才還在竇舜卿府中說起韓岡,自己又是出了要害他的主意。現在見到本人,心中免不了就有些發虛。但壹想到自家身後已經有了竇舜卿這座三山五嶽壹般的硬靠山,他的膽氣就壯了很多。
  王啟年主動上前行禮:“不知韓撫勾喚小人過來,究竟是有何訓示?”
  “究竟是為了什麽,王啟年,妳自己心中應該最清楚!至少不是請妳喝酒來著。”韓岡說得很直接,聽到王啟年被叫入竇府,他沒心思再雲山霧繞地試探。
  “看撫勾說得,小人還真是不清楚。”
  王啟年擡起頭,毫不退讓地跟韓岡對瞪著。他在竇舜卿面前嚇得瑟瑟而鬥,那是因為小命給人攥在手上,但從九品可不像竇舜卿那樣,杖死吏員也可以若無其事。
  韓岡雖然兇名外著,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酒店中,他也沒什麽好怕的。真的有事,躲到竇府裏去就行了,何況這個灌園小兒又沒幾天好蹦跶了。
  韓岡看著王啟年膽氣甚壯的模樣,心中壹片雪亮。他冷笑著,右手搭在桌上,中指輕輕地叩著,嗒嗒的單調聲響中,他緩緩說道:“西門李成衣家產爭奪案;劉十五殺人案;宗孝坊縱火案;熙寧元年元月雪災所耗賑災款項的賬簿……王啟年,這些年妳把架閣庫中的卷宗賣掉了多少,燒掉了多少,又瞞下了多少,要不要我壹件件地數給妳?”
  王啟年聽著韓岡壹件件地數著他過去做下的好事,聽到壹件,身子便抖上壹下,臉色也是灰白了下去。心中壹陣發慌,灌園小兒什麽時候把這些事給翻出來了?只是聽到最後,他卻不抖了,笑了起來:“這些事牽扯甚多,撫勾妳還是要慎重啊。”
  “所以當本官把這些事揭開來時,妳多半會在獄中被個土口袋壓上個壹夜半夜,上不了公堂。”
  王啟年搖頭,搖得很慢,卻很堅定:“小人什麽都不知道!”
  “竇舜卿保不了妳。”韓岡瞪著王啟年,冰冷地說著。見著王啟年不為所動,表情遂軟了下來,搖頭嘆道:“算了。本官知道妳嘴上有門閂,什麽都不會說的。”
  王啟年聞言,笑意便爬上了臉,沖著韓岡作揖:“那小人可以走了嗎?”
  “走?”韓岡臉色壹冷,喝道:“架住他!”
  王啟年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四個縣衙衙役壹起動手,將他牢牢架住。雖然不是專管捕盜的快手,但王五他們也頗學了兩招,摁住手腳,讓王啟年壹動也動不得。
  “韓岡,妳這是做什麽?!”王啟年臉色煞白,用力掙了又掙,連禮節也不顧了。心中發慌,難道郭鐵嘴今早說得災厄,是印證在現在,而不是竇府中。
  “既然妳嘴上不肯說,我直接問妳的心好了。”韓岡走到王啟年身邊,盯著他慌張的眼神:“妳知道嗎,平常的時候,心跳脈搏都是很平緩的。不過壹旦說謊,心跳就會快上壹點,而脈搏也會變化。嘴能說謊,但心卻是說不了慌。”
  王啟年心慌了,嘴卻是硬著:“胡說八道。”
  韓岡伸手搭上王啟年的右腕,“本官可是不是在胡說,妳忘了我是什麽身份?”
  王啟年的臉色變了,連旁邊的幾個人都是壹副恍然的模樣,“原來如此!”楊英在旁邊點著頭。
  韓岡三根手指搭在王啟年的手腕上,做著把脈的動作,開始提問:“昨天妳見過竇七衙內沒有?”
  “有又如何?!”王啟年厲聲瞪眼。
  “不要說話!”韓岡壹皺眉,“我只問妳的心就夠了。”他又對王九道,“如果他再亂叫,就堵上他的嘴。”
  王九點頭應了,韓岡再次發問:“方才妳是不是見了竇副總管?”
  王啟年扭過頭,不搭理。
  韓岡卻不管他,仍是壹個問題接壹個問題地問著,都是些尋常問題,有的他心中有答案,有的他也不知道答案。
  王啟年壹直閉口不言,問題聽得多了,身體和神經也漸漸松懈下來。韓岡看在眼裏,眼神突地壹變,唯壹要問的問題厲聲問出了口,“利用關在大獄的那位郎中來害我,竇副總管已經打定主意了吧?!”
  王啟年身子猛然壹顫。他這壹動,不但是韓岡,連其他人都知道了真相了。
  “好狗膽!”楊英拍案大罵。王五周寧他們手上也是壹陣用力,勒得王啟年齜牙咧嘴。
  “看來是真的了。”韓岡嘿嘿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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