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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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三十八)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雨車身上塗著大大的“五”字的大號四輪馬車停在了身前。
  站牌下的文祿,連忙跟著身邊其他候車的乘客壹起,挨個交上五文錢,登上了這輛開往東京車站的公共馬車。
  公共馬車車廂寬敞,比府中的任何壹輛馬車更高更大,同時也更長。車廂兩邊和頂上都有窗戶,不過都是木窗。兩排座位人挨人,能坐下小二十人。不過壹多半是去東京車站,行李往中間壹放,十七八人立刻連擱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坐在文祿外側的壹個破落戶,兩只簍子放在腳邊,向文祿這邊擠了壹下,看了眼文祿身上的穿戴,笑著問道,“這位員外,是回鄉?”
  文祿不想搭理,冷淡地嗯了壹聲。
  破落戶也不知禮數,看不出文祿的臉色,仍是壹張笑臉:“聽口音,員外當是從西面來吧。”
  上車後壹句話沒說,哪來的口音讓人聽,文祿心中壹跳,忙道:“南面,應天。”
  “就空著手回去?怎麽不帶些京裏的時貨?”破落戶壹驚壹乍起來,“京師裏的好東西太多了,應天那邊都找不到的,隨便帶點回去,轉手就是壹倍的利。”
  文祿又仔細地看了他兩眼,就是壹個破落戶,不是他擔心的那種人。身上的衣服不知多久沒洗,壹塊黑壹塊灰,已經看不出底色。
  悄悄地向另壹側挪了壹點,文祿冷淡地道:“家裏有事,趕著回去。”說著把頭扭向外面,不準備再搭話了,這種上車就搭話的,多是些騙子。今晚是夜行車,明兒壹早就要登門送信,文祿可不想節外生枝——老國公的吩咐最是要緊。
  風聲緊了,壹切要小心。不用六郎說,文祿自己就能感覺得到。
  老國公住進醫院才半天,硬是被鬧得只回家去。就是寄上壹封信,還走不得官中的郵政,還得自己送出去。
  幸好壹進開封,就沒有跟這樣壹起進府,而是派作暗子,安頓在外宅中,不然今天也出不來了。
  想到這裏,文祿摸了摸藏在懷中暗兜的書信,壹切安好,方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公共馬車向著車站飛馳,不知出了何事,忽然就慢了下來,漸漸減緩,然後停了。
  文祿壹下就睜開眼睛,車門砰的壹聲被人從外面用力地扯開。
  壹個軍漢出現在車門外,沖著裏面呵斥道:“下車,下車!”
  有錢有身份的人出行不是坐自家車,就是直接雇車,公共馬車的乘客都是些普通人。享受不到赤佬們恭恭敬敬的待遇,也不敢抗議被打斷的行程。雖不知道是什麽事,馬車上的乘客還是壹個個提著自己的東西依言下車。
  文祿心驚膽戰地從車上下來,手腳都僵硬了,差點踩空,還是前面下車的破落戶扶了壹把,才沒摔倒。
  站穩了壹張望,文祿就立刻放下了心。
  前方大路路口處,正有兩部人馬從左右而來,轉上通向車站的大路。浩浩蕩蕩,數以千計的士兵,占去了大道的大半路面,也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兩部人馬涇渭分明,各占了道路的左右,中間是騎在馬上的軍官,約束著行進中的隊形。
  左右兩部士兵都背著鼓鼓囊囊的雙肩背包,不過其他裝束就完全不壹樣了。
  走在左面的壹部很好認,至少京師百姓壹眼就能看出。文祿身邊就有人指指點點,低聲說那是神機營。
  只有神機營士兵的背包上會橫放著防水油布包裹的火槍——右邊的那壹隊,壹人多長的斬馬刀全都扛在肩上——還有那件由褙子改造而來的窄袖帶扣的外袍,也是禁軍中的獨壹份,把左右衣襟扣上,再把腰帶壹束,背挺肩張,人看著就精神。
  扛著斬馬刀的壹隊也背著同款式的雙肩背包,背包外還勾著壹個包裹,看外形是重弩,很可能是最新的鳳凰弓。外袍是褙子,夜色下顏色發暗,在火光的映照下,也分辨不清,不過跟隊列前方的軍旗同深淺,應該就是大紅色。
  文祿眼睛瞇了起來,不用別人介紹,洛陽城中就有同屬壹部的四個指揮,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虎翼軍——捧日、天武也是紅色褙子,但上四軍豈會輕動?
  看這兩支隊伍正往東京車站方向去,文祿不禁就在想,這是要去支援河北的嗎?身邊也是有人興奮地在說著同樣的猜測——遼人兵臨邊界,消息傳出。
  這可真是好消息。
  如果是派出去的是不肯與奸賊同流合汙的將領,聯絡起來。如果是那些奸賊的黨羽,那他們對朝廷的控制就會降低。不管怎麽說,京師內部空虛,對老國公來說肯定是壹件好事。
  帶著期待,文祿向前湊過去,問著那攔住馬車的軍漢,“出了啥事?”
  軍漢壹張死人臉調過來,兩只眼珠子把文祿上下壹打量,便把手壹擺,做個壹邊去的手勢,連壹句都懶得與文祿多說。
  文祿壹口氣憋著,登時就黑了臉。他在府中的時候,就是登門來的官人們也沒壹個這般無禮。恨恨退到壹旁,要不是有大事在身,要不是這裏是開封、而不是洛陽,他文三爺就要這赤佬好看。
  文祿退到了壹邊,同坐壹輛馬車的那個破落戶,不知怎麽卻湊了上去。遞了不知什麽東西,就看見那軍漢立刻就湊過去,交頭接耳起來。
  “來人!”文祿冷眼看著,暗暗猜度,卻見那軍漢的手指了過來,“這賊打探軍情機密,抓起來!”
  文祿壹楞,“機密……我沒有!”
  但幾個士兵已經如狼似虎地撲過來,壹把將文祿撲倒在地。
  脖子、胳膊都給死死地卡住,文祿拼命掙紮,大聲叫道,“我是良人!”
  “路引呢?”
  “要去哪裏?”
  “打聽軍情做什麽?”
  “行李呢?”
  “出遠門怎麽不帶行李?”
  壓住文祿的幾個士兵連珠炮般問著,領頭的軍漢不耐煩:“廢話什麽,搜身!”
  文祿立刻就感覺到了幾只手在身上摩挲,胸前的壹只手就快要摸到了密信,他終於不敢再隱瞞身份,大叫起來:“我是文國公家的人!”
  周圍頓時安靜了。
  壓著脖子的手放松了,軍漢也口氣也變得和緩起來,“文國公?……是潞國公?!”
  “我是奉文老國公之命,出外辦差!”
  文祿狠狠地掙脫了松脫的臂膀,緊咬著牙。威脅的話就不必說了,想必他們也知道,開罪了宰相、元老,結果會是什麽。就算當朝宰相與老國公為敵,也不會坐視赤佬欺辱老國公。
  但剛剛啟程就出了這等事,在老國公面前,自己肯定很難再受重用了。
  他怒視著面前的軍漢,等回過頭,轉托幾個相熟的朋友,讓這廝知道得罪宰相家人會是什麽下場。
  軍漢迎著文祿憤怒的視線,忽地咬牙瞪眼,面目猙獰,壹刀鞘就抽了上來。
  壹聲悶響,文祿給打翻在地。
  臉上的劇痛讓他差點暈過去,渾渾噩噩之間聽見刀鞘揮下來的破風聲,還有壹聲怒罵:“打的就是妳這奸賊的走狗!”
  ……
  “潞公何其不智。”
  韓岡放下了書信,這都可以算是罪證了。
  往深裏說,勾連外臣,指斥乘輿,這都是有的。摳字眼的話,毀了文家都不是難事。
  “相公,怎麽辦?”石中信問道。
  “是誰繳獲的這封信?”
  “是下官手底下的壹個副都頭,名喚牛奇,還有壹個皇城司那邊的人。”
  石中信手下的人繳獲了這封信,立刻就送到韓岡這邊來了。
  其實其中還有皇城司的壹份功勞,只是那邊不方便拋頭露面,才讓石中信這邊占了表面的功勞。
  韓岡點點頭,伸手從書架上去下壹個牛皮外殼的本子,翻開來,前面十幾頁都已寫滿了姓名,韓岡在新的壹頁上,提筆寫下了牛奇的姓名和身份。
  合起本子,韓岡道:“兩個月後,武學戰術科新壹期要開班,到時候記得提醒我。”
  “知道了。”石中信點點頭,又笑道:“牛二真是好運。”
  能讓韓岡在筆記本上記下姓名,就像過去能被皇帝把姓名提在崇政殿或福寧殿的屏風上壹般,都是能得重用的標誌。
  韓岡收起筆記本,拿起那封信:“來人……把這封信送去潞國公府上。”
  石中信瞪大了眼睛,不知韓岡為何還要姑息。
  但就聽見韓岡道,“就說是我說的,請潞公自重壹點。”
  石中信的眼睛這下瞪得更大了,聽到韓岡這句話,文彥博會不會被氣死?
  “潞公年紀大了,頭腦有些糊塗了,”韓岡笑了壹笑,指了指頭,“朝廷還是能夠體諒的。”
  石中信暗暗嘆道,這就是做過宰相的好處,不論做了什麽事,朝廷都會體諒。
  就像當年跟戾王壹起謀反的宰執,除了當殿被打死的宰相蔡確,薛向和曾布都保住了壹條命,只是被流放嶺南而已。換作低壹點的官兒,別說當真謀反,就是有點苗頭,這腦袋都保不住。
  韓岡問道:“京師情況有多少把握?”
  石中信連忙點頭,“相公放心,下官都安排妥當了。只要相公壹句話,下官手下的兩千兵馬立刻就能出動。”
  韓岡嘆道:“希望用不到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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